皇后试探道：“照此情形下去，再过几日，只怕后宫中人便都要忘记本宫了。”

曹琴默宽慰道：“娘娘放心，臣妾已经安排妥当。”

“哦？”

皇后端起茶盏，杯盖轻轻拂动茶沫，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曹琴默回答道：“皇上最看重子嗣，富察贵人若在翊坤宫出了事，皇上定不会饶了华贵妃。”

皇后早年为了能够快速怀孕，用过一剂猛药，便是这剂猛药让她有了弘晖，也伤了身子，从此不能再有孕。

除夕过后，年世兰风头一时无两，曹琴默给皇后献计，说富察家入宫面圣，皇帝少不得要见富察贵人，想助她怀孕，皇后便给了曹琴默这个方子。

曹琴默拿到方子，说是怕连累皇后，亲手誊抄一份带走，想尽法子配齐了药，将皇后完完全全撇清干系。

富察贵人不负所望，一夜雨露便有了。

皇后自然相信曹琴默谋划的本事，只是日前富察贵人派人去养心殿说胎动不安，皇帝并未亲自探望，她便又不敢抱太大希望。

“皇上如今宠幸华贵妃，未必会为了富察贵人的孩子重罚她。”

“娘娘不必灰心，这一胎只是前奏。”曹琴默笑得胸有成竹，“事关龙裔，富察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皇上就算再宠爱华贵妃，少不得要斥责一二，为顾及影响，短期内只怕见不了贵妃。”

皇后觉得很有道理，安静听着曹琴默继续。

“若在这期间华贵妃再要犯事，譬如。”曹琴默小心观察着皇后的神色，“太后娘娘！”

“放肆！”皇后立刻打断她的话，“竟敢打太后的主意！你有几个脑袋？”

“娘娘息怒！”曹琴默立时下位请罪，“臣妾只是想，华贵妃三番两次离间太后和皇上，若是太后出事，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就算皇上不罚，朝臣也不会轻易放过。且太后原就凤体抱恙，不必多下什么药，只叫太后躺上两日便是。”

她抬头看向皇后，小声道：“躺两日也算是休息，不是吗？”

“住口！”皇后虽未同意，亦未继续斥责。

“是，娘娘孝心，是臣妾考虑不周。”曹琴默眼眸一垂，转瞬又想到新的办法，“不可动太后，还有敬妃，她的月份越来越大，从前也是身体底子不好，若是和芳贵人一样失足小产……”

瞧着皇后神色和缓，曹琴默舒了口气，知道此计算是过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古如此，皇上重用年羹尧，不过是等他犯错罢了，只要一个机会，想来年家倒台有望。”

皇后眯着眼睛，睨着曹琴默，“听上去曹嫔你抓住了这个机会？”

“永平那边闹出时疫，听说大将军恰好往京郊踏青，若因他将时疫闹大，百姓不宁，皇后娘娘觉得，皇上会放过这个处置他的机会吗？”

曹琴默的意思当然不是等年羹尧将时疫闹大，而是让皇后想法子找人，将时疫闹大，然后嫁祸到年羹尧头上。

此事又涉前朝，皇后缓缓放下茶杯，未置可否，只道：“皇上如今待华贵妃是有几分真心的。”

“真心？娘娘糊涂啊，皇上向来以国事为重，而今朝廷只知年羹尧，吏部用人、户部用银，谁不看年大将军脸色？”

“有错当罚，皇上若真心待华贵妃，她假孕一事合该斥责，皇上不罚反赏，不过也是宠她上天，等她犯个更大的错罢了。”

“皇上为了稳定朝局，事事隐忍，华贵妃看不透这点，娘娘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还能看不透吗？”

“敢问娘娘，若是年家盛势不在，华贵妃还能屹立不倒吗？”

曹琴默心知皇后顾虑，层层递进，句句说进皇后心坎里。

皇后大拇指抚着茶盏外壁的花纹，她本就不愿相信皇帝真心待年世兰，被曹琴默这样一分析，心中更是动摇。

“起来吧。”皇后知道曹琴默已经想好下一步，故意问道：“只是富察贵人这胎胎象稳固，轻易不会小产。”

“胎象稳固是她的事，能不能留住，只要娘娘一句话。”

皇后瞧了曹琴默一眼，示意她继续。

曹琴默深知与皇后这样的人谋事，最忌讳藏着掖着，她不惧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坦诚道：

“臣妾既知敬妃身体底子不好，自然晓得个中缘由，这几日翊坤宫日日点着欢宜香，臣妾瞧着富察贵人已有不适，若是再与贵妃娘娘起了冲突，以贵妃娘娘的性子，少不得要受些责罚。”

皇后并不认同，“华贵妃如今行事谨慎，只怕轻易不会对富察贵人下手。”

说到“谨慎”二字，皇后忽然起了个念头，“她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过去完全不同。”

“是吗？”曹琴默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臣妾跟着华贵妃这么些年，仿佛从前便是如此，只是那时有臣妾和丽嫔为她谋算，她不必费心，而今单打独斗，想来因此谨慎许多。”

皇后点了点头，满意道：“她从前是你的主子，而今要你为本宫做这些，难为你了。”

背弃旧主的人，是很难获得新主信任的。

曹琴默听出皇后这不是感慨欣慰，是需要自己再表忠心。

她下位，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后宫之中，从来只有皇后娘娘一位主子，臣妾而今是弃暗投明，邪不压正，娘娘失势只是暂时的，臣妾和公主日后还要仰仗娘娘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