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金殿，每一处极具匠心的雕刻纹路，都是化不开的皇家威严。

“爱卿最近可有听到京中什么流言？”

君岁的手中盘着那一串佛珠，周身散发着帝王之气。

他问的虽然状若无意，姜书嫣也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威压。

目光有过短暂的交汇，姜书嫣迅速移开了视线，最终停在地面上的某处。

姜书嫣躬身，说的惶恐：“皇上息怒，谣言说万长青功绩盖过先皇，胜过绛阳侯。”

果然，一提到绛阳侯这三个字，姜书嫣的余光便发现，君岁握着佛珠的手掌停了一瞬。

“绛阳侯”这三个字，也是姜书嫣散布出去的。

毕竟当年绛阳侯是因为谋反的罪名而被抄家的。

察觉到君岁停下来了手中的动作，姜书嫣在暗处勾了勾唇。

随即她说的言辞切切，极为诚恳：“皇上，微臣恳求皇上彻查此事，那些愚民定是受了人的指使才说出这些话来。”

“哦？”

君岁抬眸，看了一眼姜书嫣，一双狐狸眼中锋芒毕露。

“那姜爱卿说说看，何出此言啊？”

姜书嫣看着那双深沉的狐狸眼，视线又从君岁有些发白的鬓角掠过，垂下眸子。

在这个老狐狸面前玩心眼，她还不至于那么缺心眼。

索性她便置身事外，猜测起来。

“皇上，微臣记得长乐公主心悦万小将军。”

“而如今，微臣听闻京中有人称他为‘战神’，上一次有如此受百姓这般拥戴者……”

姜书嫣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沉默了一瞬之后，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的什么话一般，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她仿佛适才意识到说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般，面上满是惊慌。

方才恰好的停顿，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却又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未言尽，但已足够。

君岁就是这般多疑，才屠尽了那个和他一同出生入死的人的满门。

绛阳侯死了十余年，万相问便在这朝廷里面风头无两，风光了十余年。

姜书嫣知道，君岁这般冷漠到冷血的皇帝，不过是把其他人都当做他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绛阳侯是，万相问是，她也是。

但她是狼，会绝地反击，杀了这些仇人的狼。

与此同时，君岁握着佛珠的手指缓缓收紧。

“哗啦”一声，细线断裂，珠子颗颗如金豆一般，砸在地面上。

公公慌忙的跪在君岁身边去捡，姜书嫣却看到他静坐着，目光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

他眼中的杀意，哪怕是隔着几步的距离，姜书嫣也能够清晰的察觉到。

君岁如此轻易的便对一个人动了杀心，恐怕是先前万相问的野心他也察觉到了几分苗头。

更何况还有前些日子，万相问、她与祁星辰三人会见，被君岁撞了个正着。

看来她要快些将那些证据呈在君岁面前了。

“你先退下吧。”

听到这句只有疲惫的话，姜书嫣跪的端正。

“微臣告退。”

与来时的阴云密布不同，此时乌云散去，风雨初停，天气刚刚放晴。

她侧首瞥了一眼湖面，阳光照射其上形成倒影，粼粼波光之间，有一种温暖明快之感。

杏花烂漫，碎红点点，春天大抵是来了。

在她转身离开的路上，心头却生出来几分深秋一般贯穿肺腑的苍凉。

十余年前，今日这样的场景，一定同样发生过一次。

只是彼时风头无两的万相问，就是如今的她。

她一直大步流星的步伐也小了些，或许是太开心了吧，不然为何莫名有些伤感。

“大人。”

姜书嫣刚出了宫门，尚在台阶上面，便看到白故迎了过来。

“大人，你出来了。”白故说着，便伸出来了手，要去扶她。

姜书嫣抬头，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耐。

不理会白故僵在半空中的手，她径直掠过白故，看向了前面刚停下来的那架马车。

待马车前面的帘子掀开，露出男人衣袍的一角，姜书嫣的脸上熟练的扯出来一抹笑容，而后大步上前。

此刻来到宫里，这么巧的时间，她倒要看看马车里面到底是谁。

只是下一刻，等马车主人的那张脸暴露在外面，两个人四目相对，姜书嫣脸上原本堆起来的完美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祁星辰！怎么会这么巧？

昨天刚同祁星云那般恶语相向，这才几个时辰就遇上了。

空气都寂静下来，祁星辰原本准备卸下剑的动作停住了。

剑身依旧如银色的游蛇，寒光乍现，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祁星辰的眸中与往日的冷漠不同，又多了一些复杂。

“祁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姜书嫣尴尬的摆了摆手。

不让祁星云掺合进来，应该也是祁星辰乐意见到的才是。

怎么这反应和她预想的有些不同？

就在姜书嫣准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离开时，祁星辰将手中的剑递给了一旁的侍从。

他轻拂衣袖，虽然有些不悦，却还是到了姜书嫣跟前。

那双眼睛锐利森然，偏像是来者不善。

姜书嫣眸光妖冶，唇边漾开一个妩媚的弧度：“祁大人，我可算是帮你了一个大忙，你怎么就这般态度？”

她说着，又状似无奈的敛了眸子：“星云姑娘实在让我心悦，但如今我风评不好，不能让她跟着我受了委屈。”

言外之意，她之所以那般对祁星云，便是不使祁星云陷入危险，也不再拉拢祁星辰。

而接下来恐生大变。

这股味道，久居朝堂的人都能够或多或少的嗅到一些。

“谢谢。”

这两个字吐出来的有些艰难，以至于祁星辰在说出来之前，犹豫了几秒钟。

他袖子下面的手指有些不自在。

方才握住手中的剑，不过是他对于自家妹妹受委屈本能的反应。

祁星辰不是没有想过姜书嫣会借星云来拉拢他，可他怎么也没有想过，姜书嫣这个奸猾之人会推开这个大好的机会。

也好，省了他想办法让自家妹妹歇了那个嫁给姜书嫣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又坚定起来。

自始至终，他只是想将这偌大的王朝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