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鹭没想到，燕似锦竟然会真的动手杀她。她满心不甘，她的计划还没成功，她还没有看到燕似锦跌落神坛，没有为她二哥报仇！

“燕似锦——”

“夫人——”

就在徐白鹭以为自己要被掐死的，身后终于响起了沈太后的声音，她的嘴角突然溢出了一丝微笑。

她知道，她死不了了，燕似锦完了。

沈太后带着一群宫人匆匆出现，见着燕似锦竟然掐着徐白鹭的脖子，沈太后浑身恶寒，厉声训斥道：

“燕似锦，你在干什么？你要当着哀家的面杀人吗？放肆！快把她放了！”

徐家一起跟随上来的两个婢女也喊道：“我家小姐是奉旨来陪伴太后娘娘的，南阳侯夫人要是伤了我家小姐，我们国公府不会善罢甘休！”

燕似锦抿唇不语，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松开。

沈太后不由紧张了起来，“燕似锦，你是不是疯了？你想要天下大乱是不是？你父皇临终嘱咐你，让你护着你弟弟的皇权，让你守着后宫太平，你都忘的一干二净了是不是？快放手！”

听得沈太后提及先帝的遗言，燕似锦终于松开了手。

罢了，她今日就离开京城，离开这个心寒冰冷的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徐白鹭像一摊软泥一样摔在地上，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愤恨地望着燕似锦。

“夫人，你没事吧？”白云光立即上前护着燕似锦。

燕似锦面无表情地对白云光道：“去把马牵来，我们下山。”

沈太后怒不可遏地望着燕似锦：“你过来，哀家有话跟你说。”

燕似锦不予理会，沈太后放下狠话：“最后一次，你想走就走，哀家也再不烦你！”

听得这句承诺，燕似锦才转身跟沈太后离去。

行宫里有一处纳凉的湖心亭，沈太后和燕似锦来到湖心亭，宫人远远在岸边守着。

白云光牵了马来到岸边，远远注视着湖心亭，虽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却能看得清两人举动。

亭中——

“燕似锦，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沈太后怒气冲冲道。

燕似锦已经习惯：“太后是指哪里？指我伤了徐白鹭？”

“何止这一件，这几年你做的事，桩桩件件我都不满意！齐王金库那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问清楚就把人给杀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私吞了金库，你也想学齐王谋反是不是？”沈太后斥责道。

燕似锦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痛苦地望着眼前的母亲。

五年前，是她的母后对她说，‘燕似锦，齐王平日里最喜欢你，只要你穿的漂亮一点，再朝他笑一笑，他一定能为你倾倒，然后死在你的刀下’。

她牺牲了她的尊严，她的人格，她拿她十六岁的容颜去诱杀齐王，保全了她的家人，现在却被自己的母亲指责：‘我对你太失望了。’

“到底要我做到什么地步，你才会满意？我还是你的女儿吗？”

燕似锦静默了许久，终于在万念俱灰中挤出这么一句无力的话。

沈太后耐心耗尽，又想起她方才的狠厉，这孽障已经留不得了。

她沉着脸朝外挥了挥手，只见徐白鹭端着一壶酒上来。

沈太后倒了一杯酒，递给了燕似锦，无比冷漠道：“你死了我就满意了。”

燕似锦瞳孔一缩，心像是裂开成了无数块。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至于要赐她毒酒，要她去死。

她是她的女儿呀！

“因为你该死。”

沈太后脸上没有怒意，反倒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磨了整整二十一年的刀，现在终于要出鞘了！

“从你出生那一刻你就该死。”

燕似锦双眉紧蹙，脸上全是痛苦和不解，素日顾盼生辉的眼睛里蒙着厚厚的眼泪。

沈太后见她这般神情，不像是伪装，突然讶异道：“原来你不知道？”

“哈哈哈哈。”

她竟然不知道，那便更有趣，更痛快了！

沈太后像是在折磨一只，被捆着链条无处逃窜的金丝雀一样，不急不缓道。

“原来你不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你不是我女儿，也不是先帝的女儿！”

沈太后望着眼前已然在崩溃边缘的燕似锦，一字一顿地宣判道：“你是逆贼齐王的女儿！”

燕似锦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跌坐在地，只嘴里发出可怜的一点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

她的神识如被千刀万剐，整个人更如被万箭穿心。她痛不欲生，但仍抓着最后一丝可能。

她朝沈太后跪下，流着眼泪，不停哀求道：“母后，女儿知道错了，求母后不要再说这些气话了。我是你的女儿，我是你和父皇的女儿对不对？父皇一直都最疼爱我了，他一直都把最好的给我，我怎么会不是父皇的女儿呢？”

她宁愿做个忤逆不孝的女儿，也不想做一个弑父的罪人。

一定不是这样的，她是父皇的女儿，是燕朝的长公主！

“哈哈哈哈哈。”

看着燕似锦这卑微乞怜的模样，沈太后不由大笑。

“燕似锦，你真的是好可怜。你这一辈子都是一颗棋子，你从出生就被你最敬爱的先帝利用了，你知道吗？”

“天家无情，你父皇惧怕齐王功高震主拥兵自重，于是趁他在外作战时，将齐王妃刚生下的孩子也就是你抱进了宫中。他给你长公主的身份，给你无数的荣华富贵，给你让所有人都嫉妒的宠爱和权利，为的就是让齐王受挟于他。毕竟没有那个真正的父亲，愿意亲手戳破自己女儿的美梦。”

“而齐王也真的被拿捏住了。你以为你能找他拜师学艺，是先帝偏疼你吗？不是，是齐王拼死拿了战功才换来的。他跪在先帝面前，求先帝开恩，让他能和你相处一段时间。齐王真的爱你这个女儿爱到骨子里了，可惜……”

沈太后扭头看着地上的燕似锦，可怜道：“可惜你把他杀了，你亲手杀了你的生父！你不仅杀了你生父，你还割下他的头颅巡城示众，燕似锦，你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沈太后的话语犹如一声声催魂魔咒，又像是淬了剧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燕似锦。

“别说了，别说了。”

燕似锦捂着脑袋不想再听一句，她头痛欲裂，心口也早已血肉模糊。

前世的记忆突然全部涌了出来，和眼前的一幕全部重叠。

前世，沈太后叫她去为徐白鹭顶罪，她不愿意，也曾委屈的问过她：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女儿？

沈太后也是这般回她：因为你不是我女儿。

因为她不是她女儿，她前世就告诉自己了，她怎么会不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怎么又要重新再经历一次？

他们给她最尊贵的身份，最美好的生活，让她把他们当成至亲至爱，最后却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她只是一颗棋子。

她这颗棋子，帮着仇人，割了生父的头颅，鞭了生父的尸首。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燕似锦被泪水冲刷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崩溃无助。

她到底算什么？她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

沈太后将酒杯递了过去：“很痛苦是不是？把这杯酒喝了你就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