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怪物的注意全被从天而降的男人吸引。

那人修为比不上舒姿，对于她突然间的动手根本做不出反应，落地时就只看到自己被十数只怪物包围。

他愤怒出声，声声凄厉：“舒姿！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你就是个畜生！”

“老子一定要把你抽皮扒筋！让你不得好死！”

那些怪物眼中血光幽幽，牢牢地盯着他，一步步越围越近。

他惊恐地朝后面退了两步，但退无可退，只能起身应敌。

可就他那水平，杀一两只怪物就算了，哪里抵得住这么多只的围攻。

程朝和舒姿就站在那里冷冷看着。

他们不动手，那些实力比他们还低的弟子们更加不敢动手。

“歘。”

一个怪物的手生生刺进他的胸膛。

“噗——”

鲜血从他身上像是喷泉一样猛地涌了出来，喷溅在怪物身上，连怪物只剩枯骨的脸上都染上血迹。

他的眼前一黑，重重幻影不断闪过，胸口的痛意让他恨不得立刻去死。

到了这时候，他才终于开始服软。

眼前一片恍惚，他努力辨认着人群的方向，伸出手。

一张嘴，喉间便涌上一大口血腥味，血迹从下巴上宛如流水一般滴落。

看着凄惨不已。

他发出“喝哧喝哧”的哑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对着他们艰难地开口：

“救——我——”

“求——你们——”

“救——救——我——”

舒姿勾唇，面上的冷意淡去。

声音精准无误地传进那人耳中，字字讥讽：

“反正最后都是一个结局，不如早点去死。”

女子像是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声音放柔，弯眸问他：

“你说对吗？”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尽数奉还。

……

场外，那名被活生生刺死的女弟子本体睁开了眼，眼底的痛意和惊慌宛若实质，整张脸煞白不已。

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男人拿长锥一下又一下狠狠扎进自己心口时的场景。

像是一场真实而令人恐惧不已的噩梦。

呼吸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停滞，她被那场噩梦拽着拖进深渊，身下是无数猖獗扭曲的怪异人影。

他们在咆哮、在质疑、在引诱她留在无法窥见天光的渊底，对她说她不配继续存活。

梦境中的痛感太过真实。

男人那一声声狰狞的怒吼犹在耳边。

死亡的恐惧和绝望盘桓在胸口。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随即右手颤抖着抚上心脏处。

没有长锥……

没有血迹……

没有被硬生生刺出来的洞口……

她……没有被刺死。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像是一块巨石落下。

刚缓过来，她又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舒姿！你个不要脸的臭娘们！你就是个畜生！”

“老子一定要把你抽皮扒筋！让你不得好死！”

她僵硬地抬头，看向上方的屏幕，双眸忽的微微睁大。

她看见那个叫嚣着女子不配参赛的刽子手落入怪物群中，被他们不断撕扯。

她看见他的心脏被洞穿，血流的和她不久前一样快。

她看见他那张嚣张又恶劣的脸渐渐爬满恐惧和卑微，听见那宣判自己死因的声音嘶哑着说出求救的话语。

她愣怔地想——

原来，你也是会疼的啊。

你也是会恐惧会害怕会想求一条求生之路的啊。

被变异的同伴暗伤，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实力不够还大意马虎。

她理解他们想要除去后患的心情，杀了她也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为什么要将那长菱一下又一下地刺进她的胸口！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痛苦地消散！

女子颤抖着深深呼出一口气，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双拳，青筋显现，掌心被指甲掐的一片通红。

紧接着，她看见那将刽子手揣进怪兽堆的漂亮姐姐，将曾经刽子手对她说的话，完完整整地还给了他。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

女子布满血丝的双眼忽然被温热的泪水尽数侵占，她颤抖着唇，哆嗦着手，将自己眼眶中的泪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拭去。

随即努力睁大双眼，睫毛不住地颤动，想牢牢记住舒姿的脸。

她看见光幕内有人不解地问舒姿为什么这么生气。

舒姿言：

“这世道本就艰难，同为女子，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今日她若袖手旁观，她便愧对学院，更愧对和她一样、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挣扎着寻觅自己一方天地的千千万万的女子。

舒姿垂眸，继续说道：“能进入这第二层梦境，她本就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不该因为那畜生口中的性别，就被如此折辱。”

女子心里蓦地狠狠一震。

她本就不什么是优秀的人。

她出身平平，天赋平平，阴差阳错之下进入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宗门。

在这个小宗门内，她花了无数的努力，才争取到和他们一起站在这里的资格。

她差点、就要真的觉得，是自己不配出现在这个天骄云集的赛场之上了。

若是舒姿没有出手，这份恐惧和耻辱，将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深深烙印在心口，成为她一辈子过不去的遮天魔障。

可是她说，她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女子仰头望天，努力憋住自己眼底的汹涌潮意。

她被撕扯着坠入深不见底的茫茫暗渊。

却于一片暗色中窥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