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爷许是清楚自己身体情况，早在去年就给自己选好了墓地，如今倒是省心，王氏让肖武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去挖坑，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她径直走进后院，族长还是刚刚的姿势，双手背在身后，苟着腰，微微有些僵硬地站着，看上去连轮廓都带有些落寞，不知他在想什么，王氏有些心疼，走上前，一句话也没说，像是被什么情绪裹挟住了，四目相对，双双沉默。

良久，王氏操着大嗓门，故作强势道：“进屋去，难不成你想冻死自己，好让我守寡？”原本想说的宽慰话到了嘴边又变得尖酸刻薄。

王氏是个妇道人家，大字不识一个，在娘家时就泼辣跋扈，不知如何哄人，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但她知道，他一直这么在外面站着，不死也要扒层皮。

族长和她过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了解她的，刀子嘴豆腐心，也知道老伴是心疼他，说来也奇怪，族长年轻时长相也算上层，相看那么多好人家的姑娘，偏偏相中了王氏，明知道王氏跋扈，却也甘之如饴。

顾青这边没等他去接孩子回家，虎子大哥就又把两个孩子送了回来，面对顾青，虎子大哥欲言又止，紧张得攥紧衣袖。

顾青看出他的窘迫开口问道：“皓尘，可是有事？”

虎子大哥低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顾青了然，让孩子进了屋。

虎子大哥这才鼓起勇气开口：“素…素哥他…他喜欢什么？”一句话让他说的磕磕巴巴，脸也涨的通红。

顾青了然，原来不是顾家老太太相中了素哥儿，而是虎子大哥心悦素哥，他瞧着虎子大哥情窦初开的模样心里替素哥儿开心。

顾青对素哥儿了解不多，记忆里素哥儿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喜欢不喜欢，只记得有次村里一位比他们年长几岁的哥儿成亲嫁到了镇上，夫家用马车来接的小哥，头上盖着红盖头，素哥儿看时羡慕的说希望以后成亲也能坐一次马车，最好也有个红盖头。

村子里哥儿成亲，大多是夫君去家里接亲，两个人走回家，雇马车需要银子，多数人家娶哥儿都是因为家穷，所以成亲自然是一切从简。

这是唯一一次素哥和他说起自己的心愿，素哥儿为人内敛，因着家里拖累，少有少年对未来的憧憬和期望。

“你可是心悦素哥儿？”顾青问道。

“我…我喜欢他，可我年龄尚小，不知他是否愿意。”少年的喜欢青涩又小心翼翼，回答时却干脆。

“你父母可能接纳素哥儿？”顾青不想棒打鸳鸯，可现实摆在这儿，虎子大哥才十四岁，光凭着年少的一腔热血，横冲直撞的只想要个结果。

“我会说服他们的，若是他们不同意，那开春我就不考了。”虎子大哥心里清楚有奶奶的帮助，父母亲已经动摇了，不出几日定是会同意，就是不知素哥儿是否愿意。

顾青能感受到虎子大哥对素哥儿的心意，问道：“那我替你探探素哥儿口风？”

这话是说到他心坎上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面部肌肉也松弛开，长长的舒口气，从怀里掏出拿手帕包好的东西，双手郑重的递给顾青。

“青叔，麻烦帮我把这个给素哥儿。”

顾青接过东西，虽好奇里面装着什么却也没多问，转念道：“我和素哥儿平辈，往后你就叫我肖夫郎吧！”

虎子大哥重重点头，心里的喜悦抑制不住，这话意思是不是青哥儿同意他和素哥儿的亲事了？这样看来，他和素哥儿又近了一大步。

等虎子走后，顾青回了屋里，两个孩子乖乖在炕桌上复习功课，顾青凑上去，小池抬头问：“爹爹呢？今天怎么都没去接我们？”

顾青一把抱起小池道：“村子里六大爷去世，他去帮忙了，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

烟烟闻言歪头问道：“去世就再也见不到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