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本是无情道，不破因果不轮回。

“前尘往事，烟消云散”——听李旦说出这几个词的瞬间，牡丹有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

当年为了避难养生，她带着两位多病多灾的小公主入观修道，而那时的玉清观是林远修建的。

如今为了避难养生，多病多灾的她又带着两位公主修道祈福，而这所皇家道观是三郎修建的。

大道至简，因果循环，走了一圈又回来的她，是时候真的离开了。

虽然牡丹没想到李旦会让她出宫修道，但对李旦的这个建议，她完全没有意见。

其实自从住进东宫，牡丹并无一日得到真正的安宁。

三郎为了护她、陪她，平日不准任何人去丽正殿打扰，就连太子妃王菱也不得擅入，在她身边侍奉的人也多是高力士。

看三郎日日留宿丽正殿，牡丹也觉不妥，她劝阻过三郎，甚至狠心将之关在门外，可三郎干脆就在侧殿住下……

她不愿牵涉后宫争斗，却也不能独善其身。

即使她没见到这些女人，没有听到她们的抱怨，却也能感受到她们的怨气冲天……

三郎不是她一个人的，这一点她早就明白。

可若三郎真的雨露均沾，牡丹也着实做不到云淡风轻，毫不在乎。

此番她自请远去吐蕃，也是想摆脱这个困局——但牡丹心里清楚，即便皇帝同意，三郎那么倔强，也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好在，李旦的建议解决了牡丹的困境。

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这皇家道观就在长安附近，不用远去千里，想必三郎也会同意。

其实这些日子，牡丹本来就在担心林远，若盈盈搬来长安修道，林远该怎么办——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反正对于窦妃，她一直怀有愧疚之心，如今能为她祈福也算弥补了多年之前自己的亏欠。

所以，牡丹当即表示同意。

“陛下，牡丹本就一心向道，如今若能入观清修，自然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说来也巧，司马道长辞行之前，特意给你留下一首歌诀仙曲，要你静心清修，据说有养生延寿之效。”

李旦说着，从袖筒掏出那页文章递给了牡丹。

牡丹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是一首《坐忘歌》。

“常默元气不伤，少思慧烛内光，少怒百神和畅，不恼心地清凉。不求无谄无骄，不执可圆可方，不贪便是富贵，不苟何惧君王。”

读到这里，牡丹会心一笑。

敬信、断缘、收心、简事，去欲，这是常规修炼之道，牡丹修行数年，自然不会陌生。

但接下来的歌诀，就让她心头一震，若有所思。

“味绝灵泉自降，气定真息自长，触则形整神游，想则梦索尸僵。气漏形归厚土，念漏神归死乡，心死方得神活，魄灭方得魂强。”

“气漏形归厚土，念漏神归死乡，心死方得神活，魄灭方得魂强……”

牡丹重读数遍，似乎有所领悟，凝神再往下看。

“转物唯穷妙理，应化不离真常，至精潜于恍惚，大象混于渺茫。造化难知规准，鬼神莫测行藏，不饮不食不寝，是谓真人坐忘。”

不饮不食不寝，是谓真人坐忘——难道林远如今的状态就是坐忘？

看牡丹默然不语，李旦以为她有所不解，连忙在旁解释。

“据司马道长所言，易有渐卦，道有渐门，修行之道，五门七阶，这五门七阶都在这首《坐忘歌》。不过依朕看来，这五门七阶又可化为简缘、无欲、静心三戒，只需勤修三戒，就能达到仙真境界……”

听到李旦论道，牡丹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收起歌诀，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陛下见解精妙，牡丹受益匪浅。没想到陛下除了治国有方，还颇有慧根智性……”

李旦一听，心有戚戚，不由长叹一声。

“若朕不是身在帝王家，或许也能求道修仙，自由自在，只可惜……”

李旦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

“正因如此，盈盈姐妹入道修行，朕也不愿过多干涉。这皇宫里最缺的就是自由，还是随她们去吧。”

“陛下慈心圣明，实乃公主之福。只是不知，司马道长可还说了什么？”

“没有，他只留下这首歌诀……对了，他还给朕留了四个字。”

李旦说着，把自己写的“无为而治”递给了牡丹。

牡丹一看，心中一动——真乃天助三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