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客人的过程中，王飞的电话来了，一上来就是求援。

“海洋，这回你得帮我一把，我小姨他们单位出事了，已经通知我小姨停止手头工作，这是要辞退的前奏啊。海洋，麻烦你找找人，不能看着我小姨下岗啊。要花多少钱你说个数，只要我出得起，绝不含糊。”

王飞转业之后都是他小姨帮忙请客送礼才解决的安排工作，听到小姨要下岗，顿时急得要命。

上次来西风市跟韩平吃饭，谈到拿授权的事情，林海洋当时表示他能想办法，这么一看，林海洋肯定认识市邮电局的人。

邮电部门属于垂直管理，只要市里面跟县邮电局打个招呼，问题迎刃而解。

“下岗？你想啥呢？从来没听说过邮电局有人下岗，除非犯错误被辞退。你小姨犯错了？”

“怎么可能，我小姨那人好得很，跟谁说话都笑呵呵的。也就是完不成小灵通的销售业绩，她们领导稍微对她有点看法，但完不成销售业绩的又不是她一个，凭什么让她下岗？”

既然不是下岗，那必然是分流到新的电信公司。县里面的人事关系没那么复杂，邮电局的领导提前做些安排很正常。看得出来，绝大多数人都希望留在原单位。

“老王，你要是信得过我，请转告你小姨，让她安安心心等分流，千万别留恋邮电局，未来的工作更有前途。”

“海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内幕？你倒是说清楚。”王飞已经急坏了。

“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客人到了，把心放肚子里，未来只会更好。”

林海洋匆匆挂断电话，因为韩平已经带人到了。

UT公司这位大区经理年纪不大，三十岁上下，一头干练的短发，一身笔挺的西装。

放在当下是非常正规的穿着，放在后世不是卖保险的就是卖房子的。

招呼二人落座，相互引荐一番。

来人名叫方正豪，本来以为只是普通饭局，吃完饭赶紧把协议签了，自己就能回去领提成。哪里会想到，一位区长大人亲自作陪，而且看架势邹区长对年轻的林海洋非常恭敬。

UT公司成立两年了，小灵通生意迟迟打不开，上面给的压力很大。一听说有人想代理UT公司的产品，马不停蹄就往这边赶。

起初跟韩平聊了聊，方正豪有点失望，韩平明显没什么钱，就想花几万块拿到西风市的代理权，本着蚂蚱也是肉的心思，聊胜于无吧。

但是此刻方正豪一方面觉得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对林海洋的身份背景很期待，会不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那位副局长还没到，众人随意的聊着，眼看已经过了约定时间，邹大通脸上无光给对方打了电话。

“海洋，他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这是什么人呐，说话不算话。”

林海洋没有太多失望，不来就不来呗，将来可别后悔。

按理说，等电信从邮电分拆出来后，UT公司必定跟电信合作才有了蓬勃发展。既然对方错过了今晚的宴席，将来还要求到自己头上。

“方经理，真是不好意思，本来约了邮电局的一位副局长，但他临时有事，咱们开动吧？”

方正豪没少跟邮电部门打交道，知道那帮人的嘴脸不好看，毕竟他们属于事业单位，基本不会受到地方管辖。

可以说，邮电部门就是一个独立的王国，经常不给外人面子，哪怕人家是地方政府官员。

众人边吃边聊，韩平在一旁殷勤的倒酒。

几轮过后，进入正题。

“方经理，如果韩平想拿下整个西山省的代理权，你们要求的保证金或者进货额是多少？”

“嗯没多少。”方正豪起初没听清，马上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全省，“林科长，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是全省代理权？”

林海洋笑着点头。

“话题有点突然。”方正豪放下筷子，极力掩饰囧意，“如果要拿全省代理权，先不说金额比较大，我得跟总部沟通一下。”

方正豪此行之前已经拿到公司的许可，一个普通的地级市而已，象征性的收个几万块就行了，又不是南方发达城市。再者说，UT公司成立至今，从未签署省级代理权，方正豪也没这个权限。

“方经理，我这个人办事喜欢干脆利索，请你给我一个大致金额范围以及答复的时间，我不喜欢等待。”

林海洋毕竟在官场上混了大半年，跟外面人说话总会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别说对他，就算对上邹大通也是如此。

方正豪显出为难神色，想了片刻，为了大订单拼了，“林科长，请等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请便。”林海洋一伸手，方正豪带着提包走出房间。

等他走后，邹大通和韩平几乎异口同声，“你疯了？！”

“林子，知不知道签省级代理要多少钱，少则几十万，很可能上百万，去哪儿弄那么多钱？”韩平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混乱，不敢太大声。

邹大通也开口相劝，“海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生意得脚踏实地。”

林海洋心说，能不急吗？如果等到电信彻底分拆出来，就没机会捞第一桶金了。

真没想到，这才3月初，邮电即将分拆，既然被自己赶上了，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卖小灵通肯定赚钱，但是来钱太慢，眼前这个机会更好。

面对二人的质疑，林海洋笑而不语，也没法回答，只能喝酒扯开话题。

约莫过了20分钟，方正豪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总部说了，既然是全国第一家省级代理商，一定要给最大的优惠，收10万的保证金，再要求对方一次性打40万货款。如果对方觉得条件苛刻，还可以适当让步。

在方正豪看来，自己撞了大运，即将完成公司的第一个省级代理商客户。

未来升职加薪正向自己招手。

既然是谈判，肯定不能直接给出底牌，方正豪大着胆子往上加价，“林科长，韩老板，总部原来的政策是省级代理商必须要满足打款百万。但是鉴于西山省的经济状况，我跟总部申请了一些优惠政策。最终的版本是，20万保证金外加60万货款。”

韩平眼睛都直了，80万！你怎么不去抢！

赶紧给林海洋使眼色，林海洋全当看不见。

“方经理，我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这样吧，我提几个条件。一、代理合同的授权期限必须满三年。二、韩平每年从你们公司提货不低于60万，但只能货到付款。三、合同里必须加上一条，十倍违约金，对双方有同等约束力，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方正豪听完这些脑子有点懵，正常人谁会签订这种合同？

对供货方来说，只要你给钱，货源肯定不是问题，但如果代理商销售不畅不打款，UT公司岂不坐等收赔偿。

按照年提货额来说，十倍违约金就是600万，怎么看都是UT公司占便宜。

“林科长，我再...再确认一下你的说法。”方正豪有点激动，“货到付款是小事，合同签三年，外加十倍违约金对吧？”

“没错。”

林海洋此刻信心满满，韩平急的火上房，但是不敢造次，毕竟区长大人坐在旁边。

方正豪激动的脸色发红，“林科长，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总部肯定会同意这个合同。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飞回去，带着盖章的合同马上飞回来。但是我要提醒一句，合同签订完毕，公司马上就会发货，我就在这里等着，咱们一手钱一手货，谁也不能反悔。”

来的时候坐的是火车，这回必须豪横一把坐回飞机。

别看林海洋和邹大通是政府人员，方正豪已经想好了，反正自己又不是本地人，他们真敢赖账，自己就真敢起诉，谁怕谁啊。只要货在自己手里，什么都不怕。走南闯北的销售人员这点魄力都没有，那还混个屁。

接下来这顿饭，众人心情各不一样。

林海洋阴谋得逞，笑的嘴巴都歪了。方正豪拿到超级大订单，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邹大通起初觉得林海洋冒失，但有隐隐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事，认识林海洋这么久了，他好像没做过什么无的放矢的事情，有机会一定要问清楚。

只有韩平郁闷的不行，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

这叫什么事啊，起初只想卖点小灵通，最大亏损不过几万块，现在可倒好一下子弄出去几十万，很可能还要背负几百万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