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嫌弃，学生也尴尬地不行，阿勇无措地望着林桑，眼神里都是自我怀疑。

“我没有齐老师的天赋，也能学得会吗？”

不论什么技艺都是童子功的好，就像他们学打猎，阿布族长都是从小挑选体格心性合适的孩童进行培养。林桑看看他常年打猎的体格条件，高大，健硕，硬件是合格的。

“你的力量和速度都没问题，剩下就是决心。”

天赋不够，只能毅力来凑。为了救人能够自宫的狠人有几个，林桑相当看好他的心性。果然，小伙子一听勤能补拙，眼神立即坚定了;“那好，我学。一天五个时辰不够我就练十个时辰，一定在老师离开前把这些都学会。”

果然是个狠人，林桑知道自己眼光不会错。

接下来的时间，狠人勇半天时间组织族人开采原油，半天跟着阿若学习武艺招式。其他的时间则全部用来跟齐咚呛学做一名合格的老千。

他的手一刻没没闲着，统筹工作时、思考时、走路吃饭时，他都拿着一副牌转个不停。林桑怀疑他连梦中都在练，一开始转着转着，经常见他将整副牌撒出去，不过天男散花了一段时间后，渐渐似模似样了。

半个月过去，这片荒地上竖起了油井，阿勇的伤势一天天在恢复，技艺也在与日俱增。

他虽然做不到将散装的纸牌注入生命，但已经能够熟练完成一整套动作，甚至在旁观齐咚呛发牌时，看出了一丝小动作的端倪。

齐老师告诉他：“一个老千练的不仅是手劲，还有眼力。出千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下无千，再没有一个老千能骗倒你。”

阿若老师教他：“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出千也是一样。你的武功招式越快，障眼法就越有效。”

最后就是贵人林老师。技术层面林桑没什么可教他的，她担心的是精神层面。

不是有句话吗，凝视深渊的人，深渊也在凝视你。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岂止是凝视深渊，而是就呆在深渊里，不断与怪物搏斗。

这一趟误打误撞来到这个奇葩的国家，她无法只做一个过客，漠视这个国度的水深火热。又不能真的谋反篡位，眼前是她所能想到最可行的方式。

“接下来也许昏君会成为傀儡，真正的命脉就掌握在你们一族手里了。”

她信得过阿勇，所以想办法推他上位，将他放在这个充满荆棘和诱惑的牢笼里，她不知道小伙子能不能扛住压力，又会不会忘记初心？

阿勇一脸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惠娘从一旁冒了出来。

“姐姐，你放心，还有我阿爹，还有我呢。”小姑娘眼神坚定，“我们整个金沙族都不会让阿勇一个人战斗的。”

自从阿布被强行带进宫，就是阿勇在支撑着全族，到最后为了救阿爹，还做出一个男子最大的牺牲。

惠娘这些天想得很清楚，她对林桑说：“姐姐，我要跟阿勇成亲，想请你给我们主婚——”她话没说完，一下被阿勇打断。

“不行，我绝不同意！”

他撂下这句话就大踏步走了开去，这些日子破天荒第一回，林桑没见他转动手中那副牌。

她跟惠娘对视一眼，就看到泪水从姑娘的眼眶中满溢出来。

“姐姐，你可能不知道，阿勇本就是我的情郎，我阿爹也很喜欢他，要不是宫里出了这些事，我早就是他的新娘了。”

这段时间同住金沙村，林桑也了解到一些当地习俗。金沙跟中原国度不一样，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民风开化得很，婚姻都是自由恋爱的结晶。

青年男女只要彼此有意，选一个月圆之日，拉着手双双对对到族长跟前，就能在族长的祝福，全族的见证下，围着篝火举办晚宴成婚。

多浪漫而美好啊，林桑觉得一定要支持。

她说：“看出来了，第一次见面你被我们劫持上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小伙子一定是你最重要的人，要不然不会拼着老命追出几十里地。”

“是吗，他还是这么傻。”惠娘哭着哭着笑了，“他就是这么个一根筋的笨蛋，说要救我阿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拼了命去救。其实当时在金殿上我就想好了，我要嫁给他。等他伤好了就举行婚礼，就算他救不过来了，我还是要嫁他……”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眼泪掉得又快又凶。

“可是他不同意，这些天不管我还是阿爹，一提起这事他转身就跑。我知道他为了什么，可是，可是……”她捂着脸呜呜咽咽起来。

林桑心里胀胀地，涩涩地，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经历过这样生死患难的感情，可不妨碍她懂得这样的感情。

她拿掉小姑娘颤抖的手：“或者，我试着跟他谈谈？”

啊，可以吗？

“姐姐你一定是天神派来救我们一族，不，来救我们大汉子民的对不对？”这一刻，她简直没把林桑当人看。

林桑哭笑不得：“我只能试试看，不一定能成呢。”

惠娘却听不进去：“只要姐姐想做的事，就没有不成的。”那样荒唐残暴的昏君说驯服就能驯服，瞧他这些天多安分，除了沉迷牌局，就是赏赐不断，天神姐姐不管说什么他都觉得有道理。

就像前些天的纳贡日，海边的牲丁一族又交纳了几车南珠，陛下当时正在玩纸牌，倒是没扎金花了，他又迷上了德州。

纸牌的一百种玩法，吴越的魔术家们真的做到了，一天一个不带重样的。

昏君全部的身心都被占满了，再也顾不上看什么斗兽表演。见到珍珠呈上来，他随意看了一眼，跟侍卫们吩咐：“选一半好的出来，送给吴越来的客人。”

国君如此大方，林桑还不买账。她随手抓了一把，看向身边的阿若。

“真不明白大汉国为什么喜欢这些珠子，能当饭吃吗？我们吴越宫里有没有娘娘用这些？”

阿若早跟林姐姐套好了招，她越发简单粗暴，一把抓过后丢了回去。

“没有，就连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不戴这个。”

她没造假，反正太后在大塘村的时候是一粒也没戴过，至于在宫里什么样儿她就管不到了。

玩德州的刘长听到了，他对这个话题倒是感兴趣，一边出牌一边问林桑：“哦，那你们宫里的贵妇都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其实珍珠制成的饰品一定有，别的不说，凤冠霞帔上就少不了，这样的诰命礼服林桑自己就有三套，随着品级的提升，五彩的珠子越来越多。

除此之外，当然广泛受欢迎的还有金银玉器和各种宝石。但林桑一样都不打算提及，免得又劳民伤财。

她语气里是满满的优越感：“喜欢什么，自然是粮食了。五谷杂粮，经济作物，越多越好。”她解释，“只有经济发展起来了，人口才能增长。人越多，向陛下效忠的人群基数就越庞大，有什么不好？”

惠娘发誓，这话刘长绝对听进去了，他打牌的手都停了下来。

天神姐姐还在那儿火上浇油：“我吴越上下五六十万百姓，个个都对国君忠心耿耿。”

她在拱火，但说的也都是实话，刘长一下被刺激了，将手中的纸牌“啪”地一甩：“好，从今天起我们大汉不捕毒蛇猛兽，也不采珠了，一律改种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