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卖零嘴的游走小贩，每天街上都有一大群，很难锁定。

黄柏扛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杆，一边走一边吆喝。

他身着破旧的灰色粗布短打，脚下踩着老旧的布鞋，肤色黝黑，手脚粗糙，与日常所见的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两样。

这边这条街并不是他经常走的。

只有哪天生意不如预期，天快黑了的时候，才会来这边溜达一圈儿做生意。

总督府前的琳琅街是典型的富人街道。

若是运气好碰上哪家馋嘴的少爷小姐包圆了，兴许还能提早收工回家。

显然，这个陌生的生意人一出现在总督府大门附近，便引起了暗中无数道目光的注意。

“卖糖葫芦咯~又脆又甜的糖葫芦！”

黄柏目不斜视地走过总督府大门，随着他的远离，那些暗中打量他的目光渐渐散去。

“嗤，别太紧张了。”对面的茶楼二层临窗座旁，一个男人嗤笑道，“普通生意人而已。”

“根据情报来看，与小姐本人以及她那方的势力都没有过接触。”一名戴眼镜的男人翻完自己手中的小册子，松了口气补充道。

听他这么说。

这一桌的其他人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娘的，这几天老子都要神经衰弱了。”一壮汉操起大碗猛地灌了口茶水，“你们说总督大人怎么想的，竟然要这么看着小姐？”

“上面的意思，岂是你我能揣摩的？好在刚刚收到消息，总督要回来了，咱们的任务应该快结束了。”

因为情报里对小姐的描述十分神化，导致他们这几日杯弓蛇影的，一丝错漏都不敢出。

“小姐要真犯了什么事儿，直接下狱收押几天，咱们双方不都省心多了？”有人嘀咕道。

另一人“啪”的一声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小姐下狱，亏你这大聪明想得出来，你让整个西北无数双盯着总督的眼睛怎么看？”

这些人吐槽归吐槽，但神经却时刻紧绷着。

但凡总督府附近有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哪怕是有一只飞鸟经过，都被人用诡异的手段给打下来了。

真正是苍蝇都别想飞进去一只。

然而，就在他们喝茶的间隙。

却没人注意到，那已经远离此地的卖糖葫芦的商贩，正半蹲下身，给面前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一人拿了串糖葫芦。

商贩的袖子无意擦过小孩的头，发丝间，留下些许糖霜似的粉末。

商贩离开，继续往前吆喝。

孩子买了糖，欢呼一声，往巷内跑去。

总督府小侧门打开，有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对跟在孩子身旁的外出采买妇人点了点头。

原来，这是府内的家生子，大家都熟悉。

盯着馋嘴的孩子把东西吃完，按例搜了身，哪怕是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小萝卜头都没有例外。

以前是不会这样的。

不过，最近不知怎的格外严厉起来。

上面既然这么吩咐了，下面当然只能照做。

他们知道，暗中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呢。

确认安全后，这才放行。

自一出一进严格起来后，真是难得出趟门。

妇人叹了口气，唠叨了句，一边走一边嘱咐孩子们跑慢点儿。

风微微扬起。

糖霜似的粉末，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一点点散落在妇人袖间，紧紧贴着。

妇人看着前方追不上的皮猴儿，笑了笑，叉着腰往厨房走去。

……

同一时间，总督府，齐漪院内。

她懒懒倚靠在榻上，睫毛微微一挑：“来了。”

总督府实在太大。

齐漪虽为风术师，但这术法的控制度，与距离有很大关系。

越近，她的掌控力越强，越能做到精细控制。

距离越远，则感知越模糊。

掌控力强时，则不容易被同阶高手察觉。

掌控力弱时，则比较容易暴露。

所以，当齐漪大致猜到附近有许多高手坐镇监控她时，便没有贸然出手过，只利用风神之眼在近距离的地方悄然探索。

齐漪站起身，往屋内走去。

她这一动，有无数双眼睛便跟随着她在动。

直到确认那人真地进屋了，又听见一声懒洋洋的“更衣”，瞧见那丫头忙前忙后地做沐浴的准备，这才慢慢挪开目光。

齐漪躺在浴桶里，看着升腾的水汽，眸光沉沉。

黄柏是她最后留的一手底牌。

那人别看表面只是个小商贩，实际上，是一名术士。

藏锋是齐漪很早就创建了的地下组织，直接听命于她。

其中最早的一批元老，是经她亲自从贫民窟和人口售卖市场挑捡训练出来的。

后来组织逐渐壮大，发展得不错，渐渐也吸纳了一些人才。

不过，术士这种罕见的人才，只招到了一个，那就是黄柏。

齐漪想了很久要将他安置在哪儿，能够最物尽其用，可最终深思熟虑后，她却选择了不启用他，将他散养在金昭城。

当时，藏锋内的许多元老都不能理解齐漪的做法。

好不容易得到的人才，为何不用？不是暴殄天物？

而且当时齐漪的战场，完全不在大西北。

这纯粹是浪费。

殊不知，齐漪防的，就是今日。

自回到齐阀后，过了好一段“和平友善”的日子，就连她自己，都差点以为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原来，那便宜老爹一直按兵不动，是为了暗中排查摸清自己在这边的所有人脉关系网，好雷霆行动下，一网打尽。

“小姐——”杨海花担忧地看着齐漪。

齐漪眸光一扫，她立马抿住了唇。

“今晚，我想喝黄梅酒。”齐漪淡淡道，“你出去吧，让厨房去准备。”

杨海花眸光猛地一亮。

这句话是之前约定的暗语。

这意味着，小姐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她忙站起身，连连应是，往屋外走去。

齐漪往后一靠，听见院门口杨海花与守门人争执的声音，唇角微勾。

黄柏的术法能力很偏门，是一种“调味”的能力。

按照齐漪原来那个世界的看法，应该是产生一种类似信息素（激素）的东西，潜移默化中改变人的情绪、心理或生理机制。

它不是毒药。

哪怕是强大如齐正阳，在症状显现前，也根本察觉不到。

只需一点点，就能影响很多人。

只不过，这玩意儿有时间限制。

离开黄柏本人后，在空气中最多待一个小时，那种“信息素”就会消散掉，变成无用之物。

齐漪洗完澡，换上新衣服。

院门口的争吵早已落下帷幕。

虽然杨海花不能出去，但齐府的人，在吃穿用度上，从未苛待过齐漪。

一个眼生的厨娘挽着个篮子，来到齐漪的院落门前，将里面的东西递给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