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对面那年轻人给孩子看了病，打了个针，用了药。

随后又细心温柔地喂老人喝了粥。

背起药箱，起身准备离开时。

齐漪才悠悠来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行走。

年轻人似乎不用偏头看，光听步调，便能知道她是谁。

他步子微顿，随即又如常前行，浅浅一笑：“好久不见，小齐。”

齐漪看着他衣角的血污，和因为蹲下身来沾染上的泥泞，叹道：“以你的才华和背景，有更大的施展空间，何必亲自做这些琐碎小事？每天这样一个个救，是救不完的。”

她觉得他就是在浪费时间。

何青博闻广识、才思敏捷，智谋不输医术。

若他肯参军。

齐漪相信，他们的部队，必能更加强大。

可何青虽然愿意以济世堂的力量，暗中襄助四海军。

但实际，却不愿与军队有过深的牵扯。

齐漪认真打量了他一眼。

这一两年过去。

他与当初那个清风明月般的少年面貌似乎有了些变化，但又变化不大。

这点变化体现在。

他这人总是干净整洁的青衫上，因为时常往来这世间所有最贫苦腌臜之地，总是沾染一身污渍。

变化不大体现在，哪怕沾满血污，此人闲庭信步间，一身气质依然皎若明月。

何青来到一处小院。

打开院门，回头看向穿着难得低调朴素的女子：“进来坐坐？”

齐漪随他进去。

这里面只有一张药架、两把椅子，一张木桌，和一张简单的木床。

以何家的家世，这样的居所。

哪怕只是某个城镇的临时居所，也着实有些简陋了。

但何青并不在乎这些。

虽然这屋内简陋，但好在拾掇得很干净。

齐漪指尖在桌边不经意一抹，见什么灰尘，她便直接坐下了。

虽然行军打仗中，不会在意这些，也待过很多脏污的地方。

但那是没办法。

在任何有条件的时候，齐漪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将就。

何青注意到她这下意识的小动作，恍然记起当初学院上学、两人还是同桌时的事。

清秀的眉眼间，不自觉带上几分笑意。

“这茶不好，我另给你泡一壶。”见齐漪去拿茶壶倒水，他伸手微微一阻，温声说道。

说完，转身去烧柴、煮水，清洗并消毒茶具……

一系列的烟火气举动，由他徐徐做来，好像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就在这个院落。

给人一种异样的安心感。

如果不是外面的断壁残垣和满街血迹，还揭露着这个世道残酷的战争和现实。

齐漪都要恍惚间以为这是什么世外桃源了。

难得忙里偷闲。

她单手支在下颌处，静静看着他，也不催促：“你好像知道我要找你？”

所以特意出现在这个有她在的城镇。

何青游历四方行医救人。

若他有意隐藏，就连齐漪，一时间也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只是猜到你可能会需要我，我就在这儿稍微等了等。”何青淡淡一笑，给她重新沏上一壶热茶，“小心烫。”

齐漪闻到茶香，便已经猜到是自己以前最爱喝的那种。

她日常爱吃爱喝爱穿的玩意儿，无一不名贵。

这样奢侈的东西出现在何青这简陋的屋子里，显得格外不和谐。

齐漪没问，简单抿了口后，又道：“你还要在外面这样蹉跎时光多久？”

她问得很不客气。

何青也不恼，也抿了口茶。

觉得有些烫了。

他微微蹙眉，把齐漪的那杯拿过来，用自己木属性的灵力帮她凉了凉，调到适宜的温度，才递还过去。

“小齐，你觉得是小事，又为何要让四海军每到一个地方，便施粥救民呢？”何青轻声问道。

齐漪轻笑：“你还不了解我么？总归是有利可图，比如让我成为民心所向的存在。”

广施善意，仅仅只是为了博得些许民心？

何青淡笑摇头。

与普通军阀不一样。

齐漪的优势太大了。

她不但是四海军首领，更是齐阀总督齐正阳唯一的女儿。

若她这样发展下去，哪怕不靠民心，单靠武力，也能争霸天下，又何需些许民意扶持？

相反，如此散财，对于战时军队的扩充发展，短期来看并不友好，甚至可能造成他们本身的资源短缺问题。

“何同学，你家在天启城的医馆还好么？”齐漪忽然开口问道。

何家的济世堂传承已久，遍布大周。

战争中，不管仗怎么打，医院这些场所，常常是战时双方默认的安全区。

当然，某些特别没下限的除外。

“在复兴盟攻破天启城后，那边便失了联系。”

何家天医堂总部，原本是在天启城，那也是何氏一族祖辈的扎根地。

但自从何青选择暗中襄助四海军后。

便做主将之撤了出来。

不过，天启城的济世堂还是开着的。

这次失联。

也让何青想起了某些事。

所以才来等待齐漪。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齐漪双眼直勾勾盯着他。

何青缓声道：“我以前在天启学院时，去天医堂帮过一段时间的忙。”

“天医堂？”齐漪眼眸微眯，“司空雨的地盘？”

司空雨是大总统李泽镇麾下的国手名医，据说他的师父也是个名医，曾经在战场上救回过李泽镇的命。

后来，这位名医随着李泽镇南征北战，无数次救李泽镇于水火之中，深得他信赖。

后来，李泽镇定居天启城。

那位老名医便创办了天医堂。

再后来没多久，老者逝去，他的徒弟司空雨，也成为了其中一名举足轻重的供奉。

当初李泽镇本来是想让司空雨直接接他师父的班的。

但奈何这位司先生，与他的师父一样淡漠名利和权势，一心只扎在医学研究上，从来不问世事。

李泽镇便由得他去了。

只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对于天医堂医药研究的经费，也给得相当大方。

而且，天医堂这些年研究出的一些药物，办厂制药出售，也为李家赚得了不小的钱财。

“我无意中发现，当时江同学秘密参与了一个项目，那个项目似乎是在研制一种针对术士的药。”何青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