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漪淡漠垂眸，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南方系军阀分裂，外敌搅进大周这摊浑水之中，对普通民众不是好事，对既有的大势力不是好事，对于新起的我们而言，却是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紧张？”

这话说得忒也无情。

饶是跟在小姐身边不短时间了，对她的秉性有所了解。

祈涛依旧忍不住为少女的狠辣而感到不寒而栗。

但仔细思来，确如小姐所说。

凡事不破不立。

他们想要发展壮大，现有的秩序越乱，越有利。

“小姐回来，是想要我们做什么？”祈涛问道。

“罗永申筹谋已久，江南又是他经营多年的主场，李泽维腹背受敌，又失了先机，输只是迟早的事。”齐漪看向祈涛，眨了眨眼，笑道，“但他李家军的军武却是难得的宝贝。”

“小姐的意思是——”

“你去查一下他们武器库的情况。”

战场上，收缴败方的枪支弹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祈涛双眼一亮，点头应是，正要吩咐下去。

忽然，齐漪又将他喊住了：“等等——”

她蹙眉道：“你我眼馋这批精良的武器，罗永申必然也不会放过。毕竟他敢做这样的事，事后必然要承担李阀的怒火……”

就在此刻，外面有人急匆匆跑来。

“帮主，不好了！江城东门落锁了，咱们在码头上监工的兄弟回不来了……”

江城大大小小的帮派不计其数。

其中稍有些势力的，都会占据几个码头。

当然，明面上挂着经商的名头，实际上与黑道无异。

官老爷那边给些好处打发了，他们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躺着收钱，双赢的勾当。

这年代，漕运和海运一样，都是油水极丰的地儿。

海涛阁在江城经营这么久，也掌控了一个。

位置比较偏，在东门外。

东门那边最主要的地方，都由军方控制着，等闲人不得靠近。

海涛阁掌控的码头虽小，但胜在可以暗中监视军方的动向。

帮派就是这样，诸多下九流之地，都遍布着他们的暗线。

“什么？打电话问问那边的情况。”祈涛皱眉道。

“试过了，打不通，连往外城的电话都打不通。”来人慌张道，“而且咱们的人去高处望了眼，发现那边的军方营地起了好大的火，还有大批军舰出现在了海的那边，难道是艾尔苏打过来了？”

“起火了？”齐漪问道，“有没有观察到，火势大致是从哪个方位起来的？”

来人见到是这位小姐发话了。

下意识把背再压低了些，小心回应道：“瞧着，应该是仓库那个方向。”

齐漪冷笑：“看来罗永申准备得比我想象中更充足，他的实力也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厉害。”

好一条毒蛇，恐怕早有异心，偏能做低装傻潜伏这么久。

“小姐，那武器库还要不要去？”

“不用去了。”齐漪挥手道，“里面是空的，真正有用的东西，应该早就被罗永申转移走了。”

祈涛眯了眯眼：“小姐，罗永申做事这么绝，我们还能继续待在江城吗？”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祈涛的意思，是担心罗永申事后立威，这把火烧到他们海涛阁的身上。

“安心待着吧。”齐漪笑道，“他可是要自立为王，把人都逼走了，有国无民，对他有什么好处？”

顶多，让这些地头蛇折点财而已。

东南沿海地利在这儿，年月日久，自能赚回来。

恐怕只要罗永申稍微抛出点橄榄枝，那些商户便会转投阵营。

当然，前提是他撑得住，真能成功建国。

“你派人分散出去打听，今早、不，昨夜换防前后，有没有可疑的货车动向。”齐漪吩咐道。

“是。”

“低调点儿，不要掺和进他们的争斗之中。”齐漪笑得意味深长，“别忘了，你们这些闲散帮派，也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

“全听小姐吩咐。”

……

齐漪只短暂停留了一会儿。

又孤身出去了。

以她如今的实力，身边除了敖子平和赤瞳外，谁跟着都会拖后腿。

当然，赤瞳的眼睛实在太有记忆点。

此行隐秘，她没带在身边。

……

齐漪一路来到了城门口。

往湖心亭去的话，要出北门。

还好，今日近在咫尺的炮火声和各种异样，让剩下的老百姓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们怕江城要沦陷了。

如今大街小巷，在短暂的沉寂后，到处遍布着拖家带口、以及背着各种包裹的老百姓，欲要往其他地方逃去。

人流汹汹。

齐漪隐在其中，并不明显。

除了东门以外。

江城的各大城门处，汇集的人最多。

尤其是这道北门。

毕竟出门北上，就能顺着马路一直往天启城的方向转移。

天启城，是大周老百姓心中的国都，其地位自然非同凡响，听名字都能带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他们实在想象不出，若天启城都沦陷了，整个大周还有哪里有希望。

还有不少人先挤去了火车站和码头。

但今日戒严，所有交通都暂停了。

整个江城的老百姓，都被堵在里面，不得而出。

如今，就连城门口，也已经关闭。

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城门下人头攒动。

这江城，沿袭了古名，在古时便是一个重要的商贸大城。

如今的城墙，是经过历朝历代修葺而成的，饱经风霜和战火的侵袭。

不但极高，而且很厚。

连时下最厉害的炮弹砸上去，哪怕一直砸在同一个位置，都很难炸开个洞。

老百姓们等了很久，不断被士兵劝返，甚至还有人挨了拳打脚踢和枪械威胁。

终于有人忍不住喊道：“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有人带头，立马有无数人响应道：“是啊！你们凭什么！”

“洋鬼子都打过来了，咱们只是为了逃命，你们这群当兵的，不想着冲上去杀敌，却在这里阻挠自家老百姓逃命，你们还有人性吗？！”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离开江城！”

“放我们出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城？我们要走！”

民意汹涌，瞬间爆发，无数声浪席卷而来。

“放我们出——”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