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是有好人的。

他们善良、真诚、坦荡，他们为信仰和光明而奋斗，为家人、爱人、同伴可托付生死。

齐漪从不否认这件事。

只可惜，她从小就是一个恶人。

但如果你要问齐漪，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活着最痛苦？

她一定会告诉你：好得不纯粹，坏得不彻底的人，最痛苦。

欲行善事，但私欲恶念不断。

想做坏人，但善根难尽。

于是内心挣扎不休。

这样的人，不但最痛苦，还更容易死。

齐漪从小就摒弃了这些无用的情感，她只会告诉自己，要赢，要一直不择手段地赢下去。

她鄙弃那些为情所累的人，也觉得那些把生命浪费在自我精神内耗中的家伙可笑。

但某种程度上，对于纯粹的人。

哪怕对方是她觉得脑子有包的极善派，齐漪都觉得是值得尊重的。

尽管她并不赞同。

如今，齐漪望着何青清明磊落的背影。

想了想，难得真诚地开口道：“因为有用。”

救你，只是因为你有用。

何青笑了，他望着无尽夜色，和前方的明月，如释重负般，轻笑：“谢谢你的诚实。”

……

何青已走。

江雪梨也在收拾她的东西。

她刚才在厨房多做了一些蕴含治愈之力的食物。

此刻出来，恰好撞见何青离开的一幕。

江雪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倒是齐漪眼珠一转，看向江雪梨，向她颔首表示感谢。

并让易小满出来，给她拿了些诊疗费。

江雪梨刚开始还不愿意收。

“我不缺钱，你恰好需要靠自己的能力挣钱，这是正常的诊金，你若不收，我下次倒不好再劳烦你了。”

江雪梨这才收下。

两人全都离去。

隔壁墙头忽然露出李晔的脑袋。

他两手搭在墙头，笑吟吟地望着下方，揶揄道：“你要知道，不是谁都有我这颗百炼成钢的真心的，看来，还是你我最相配。”

这么高的墙头，都不妨碍他在旁边吹冷风。

齐漪冷笑，翻了个白眼：“是，确实不是谁都有你这城墙般的厚脸皮。”

李晔笑吟吟的，从来不在意她的挖苦。

反而自墙头一跃而下，随后自己进屋，主人般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松闲适地往皮质沙发上一靠，慢声道：“你今日此举，虽然能对你齐氏内部某些人起到震慑作用，但未免有些过于激进了。”

齐漪眯了眯眼，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难道不是？”李晔笑着转过头来，戏谑地看着她，“别人还不知道你暗卫的实力，你今天闹这么一出，不是明晃晃告诉他们，如今这群少爷小姐们都在天启城，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若是想，杀他们易如反掌。”

前段时间暗城那波刺杀，李晔虽然从父亲那边所获信息不多，但事后也琢磨出来几分。

十有八九是齐氏内斗。

紧接着，齐正阳那边，便把这群旁系小辈们，都送天启城来了。

明显是为了让某些人投鼠忌器。

人都给送过来了，齐漪若不立威，岂不白费齐正阳一番苦心？

谁能想到，齐漪身边，竟有一位六阶巅峰的大宗师呢？

想要杀她，她疯起来，拉几个人陪葬不过分吧？

李晔一想到这儿，就觉得齐氏内部可太有意思了。

“你想得可真多，”齐漪轻笑，“我只是为了把我家走丢的小狗捡回来罢了。”

李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并不反驳她。

转了转杯身，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没兴趣，”齐漪不待对方再次开口，便已经开始赶客，“这么晚了，你要是再待在我这儿，我明天就得让我爹八抬大轿去你李府门口提亲了。”

李晔耸耸肩，笑着往屋外走去：“你考虑一下。”

……

世界终于清静了。

齐漪重新躺回摇椅上。

想起刚才李晔的提议，她唇角微扯。

李晔是他父亲李泽镇的嫡长子没错，然而李泽镇还有其他四个嫡子。

李泽镇已55岁，比齐漪的父亲都还要大上几岁。

他发迹于草莽，她的发妻，也就是李晔的母亲，姜珍珠也家境贫寒。

姜珍珠早逝，然而她逝去之前，李泽镇早就与现任妻子杜明珠有染。

杜家，也是个军阀。

杜明珠是杜家唯一的女儿。

姜珍珠一死，杜明珠立马嫁进了李家，并在三个月后，诞下了李泽镇的嫡次子，李高。

那李高也是16岁，与李晔同龄。

次年，杜明珠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叫李尚，如今15岁。

没过两年，杜明珠又诞下一对双生子，李友和李南，如今都已年满13岁。

等于说，偌大一个李家，李晔看似地位尊崇，实际上势单力孤。

当年陪李泽镇打天下的，是他的两个兄弟，如今都位高权重。

而李泽镇其他四个儿子，有强大的母族。

估计整个李家，也就李泽漠这个老来子，与李晔从小的处境相似，毕竟他与三位兄长的年岁实在相差太多，也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在这样局势微妙的情况下。

李晔身上表面看似光鲜，但实在看不出什么值得合作的点。

……

齐漪躺在摇椅上想事情的同时，又伸手拿过一本书，慢悠悠看了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

桌旁的电话突然又响了。

齐漪蹙眉，本不欲接。

但那电话跟恶作剧似的，竟以每次打来、挂断的节奏玩儿起了摩斯密码。

[齐]、[小]、[漪]、[是]——

齐漪听得眉梢一扬，拿起话筒：“李小晔，你是疯了吗？”

“我想到你可能喜欢什么合作礼物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悦的笑声。

齐漪挑眉，懒洋洋缓笑：“哦？”

“天启城警察署署长的人头，你可喜欢？”对面的人漫不经心道。

齐漪双眼微眯，缓声轻笑：“这不好吧？那可是你亲爱同窗的父亲，我跟他无冤无仇，要他人头做什么……”

“得了吧齐小漪，”对面轻笑，“你要是不想动他，何苦把那三个山匪送到他手上去。瞧瞧，这一试探，对方果然对你心怀歹意，以你的性格，还能忍得住？”

“想要我配合？是想借我的势吧？”齐漪冷笑，“行啊，警察署易位，你若能有那能耐将你的人给弄上那个位置，我兴许还能考虑考虑。”

李晔的笑眼宛若狐狸般眯起：“你看，我还没说你就懂了，咱俩果然是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