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时常借着各种由头前去见她，她通晓音律，琴技一流，每次见面我都请她弹奏曲子。”

琴声绕心，经久不绝，那是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说话间，神色又黯然了几分，

“可后来，她家道中落了，你祖父祖母便悔了这门婚事。”陷入过往回忆的人，声音愈发低沉，

“任我如何请求，他们都不理会。”

齐云灏有些意外，“祖父他怎能......”

知道儿子想说什么，大老爷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人非圣贤，都是俗世之人，谁都有执拗的时候，家家锅底都有灰。”

看父亲陷入往事神伤的样子，尤其提及那女子时眼中流露出的深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印象中，父亲也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母亲，想来那女子至今还在他心里，齐云灏想着。

父亲除母亲外没有任何妾室，内宅之事，全权交托给母亲，对她信任敬重，人人都说他们夫妻恩爱，但作为儿子的他最清楚，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相敬如宾，相扶相持。

“也是因此，咱们齐家背上了背义负信的骂名，也因对方不是江州本地人，且家族没落无人为她伸张道理，所以这件事没闹大。”大老爷继续说着。

“但尽管如此，或多或少是让当时的齐家名声受了些损伤，几年时间，人们才渐渐淡化了这件事。”

“父亲说这些的意思是？”齐云灏问道。

大老爷眼眸深沉，抽回思绪，看着儿子神情庄重道：“咱们齐家曾干过悔婚这种损阴德之事，深知其中利害，反躬自省，如此事情，绝不能再出第二次了！那时我们非官宦身份都受影响，更别说你如今。”

“人活在世，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尤其世家大族子女，哪个是只为自己活着的，万不可因一己之私任性的将整个家族拖入深渊，你又是这一代子女中的长兄，肩上责任更重。”

齐云灏暗暗长出了口气，独自沉吟着。

“你此次中榜，祖父很高兴，整个家族一团喜气，这个时候别生乱子。”大老爷语重心长道。

齐云灏垂下眼帘，脑海里出现那位高僧之言：

“缘，有深有浅，有长有短，有露水姻缘，亦有天赐正缘。”

“敢问大师，那露水姻缘，如何能破解避免？”

“缘来缘去，缘起缘灭，皆是命中注定，该来的，躲不掉，该去时，自会走，顺应天意便是。”

这兴许就是自己命中注定躲不过的吧，齐云灏感慨着。

沉思着片刻后，终于开口，“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大老爷松了口气，十分欣慰。

......

不一会儿，大夫人归来，看着已商谈妥当的父子俩，心里宽慰着。

“行了，都高兴些，总归是办喜事。”大老爷笑道。

“对”大夫人应承着，见儿子眉眼间清冷无神，知道他心里不快，安慰道：

“儿子莫钻牛角尖，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对那李小姐无意，娶回家互相敬着就是了，也没有人逼你跟她恩爱情长，能做到夫妻相敬，维持好自己的小家就好，男子，终究要以事业为重。”

齐云灏也不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口饮着茶。

“说起婚事，我倒是听清风说，儿子中榜后骑马游街之际，风姿迷倒了无数京城高门贵女，不少达官显贵都差人相问。”大夫人乐呵呵的东拉西扯着。

“据说还有位王爷，十分欣赏儿子，有意招为女婿，要不是儿子已有婚约在身，皇家郡主都能娶得。”想到如此优秀的儿子，大夫人颇是自豪。

转念，又不禁惋然叹着，“灏儿这么出色，最终却便宜了那个李家大小姐，想想就憋屈！”

这么说着，大夫人刚下去的火气又勾了起来。

“早知今日当初真不该定下这门婚事，否则现在有的是好人家挑，没准儿都能跟王室结亲，那儿子将来前程定是一片大好，平步青云！”

如今的这桩婚事大夫人心里着实堵得慌。

愤懑难平！总有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齐云灏淡淡一笑，“男子立足于世要靠自己，凭着女家权势增益助势，那是吃软饭。”

“这话说的好！”大老爷赞同着，“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高门女子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夫妇门第不齐，在女方母族跟前也得矮半截，堂堂男儿，如何能受那种窝囊气。”

“这个我明白，虽说咱们不是攀附权贵之人，那李家若是个品行端正的也罢了，可偏是......”

不自觉的，话头又扯回去了。

刚转好的气氛不能再添堵了，大夫人适时的止住了嘴。

“好了，那李家长辈行事不正，并不代表女儿就不堪，子女总是无辜，只要她言行端正，贤淑得体，我们也不会怠慢对方，好好过日子，便是一家人。”齐老爷说道。

郁结的大夫人不想再去理会这些烦心事，突然想起一件乐子，看向儿子，眉眼含笑道：“对了，我听说你身边那个贴身婢女前几日弄了本花名册？”

“咳.....”猝不及防被呛了口茶，齐云灏咳了几声，无奈的笑着。

早该想到小丫头的“惊人”之举怕是传遍了整个府邸。

真是个又闹心又可爱的人儿。

“亏她能想的出来，花名册？人才啊。”想起此事，大夫人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她就是个没心思的孩子，儿子已经罚过了。”

这个她自是知晓，所以也没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