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以为在潘氏的心里，应该是怨恨极了傅天源的，但按照云橘说的那样，潘氏对傅天源还是有情意在的。

傅天源同样也是如此，不能说他对潘氏多么的喜爱，但至少，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厌恶潘氏，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放潘氏离开。

“哎…我就说过，天源这孩子啊…没有那么坏，他小时候还帮我做事呢，天杀的，都是那两个…，哎…好好的孩子，给教成什么样儿了”秦氏自喃的感叹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赵明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她一直不觉得，人生下来就有极恶之人，又或是极善之人，将来成为怎样的人，都是和接触到的事与人有所关联的。

傅天源坏吗，他坏，为了那些银钱，从而险些害了一条人命。但他好吗，至少对于潘氏来说，傅天源放了她一条生路，这也是做了件好事。

“我想等天源回来，也想在这儿弥补他犯下的错”潘氏轻声道。

“你这孩子，你可知道流放充军代表着什么！那可是能死人的”傅春燕气急道。

她也不想诅咒自己的侄儿，但现在是大家伙都能看出来的，他们去流放几乎已经没什么生路了。

“大姑…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他回来…”潘氏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她看着傅春燕的眼神满是坚定。

“这…你…哎…”傅春燕重重的的叹了口气，随后道“孩子啊，你和我回王家…不用你嫁给二庆，我认你做干女儿可好？”傅春燕缓缓说道。

“大姑…您…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潘氏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哭了起来。

傅春燕抱着潘氏颤抖的身子，温柔的拍了拍她，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潘氏再次抬起头说道“不…我还是不能和您回王家，我娘家人他们都不是善茬，想必现在也快知道了我的情况，没多久他们便会来抓我回去改嫁。若是他们知道我在王家的话，那王家以后都别想消停了”

傅春燕还真把潘氏的娘家给忘了，她和潘家打过交道，知道潘氏说的没有夸大，甚至已经含蓄一些了。

傅春燕终于没有再坚持，若是只有潘氏一个人，王大勇应该不会说什么。但若是牵扯到潘家，恐怕…

“那…你准备怎么办”傅春燕担忧的问道。

“我想好了，我准备把自己给卖了，这样能有些银钱不说，还不愁吃穿，若是我运气好吧，还能遇到发月钱的主家，这样还能攒下银子，补偿给张叔他们”潘氏说道。

“什么？不行，这绝对不行”傅春燕大声的阻止道。

除非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才会把自己家的女儿给卖了当下人，要不然谁家都不会这么做。

哪怕潘氏的娘家，都没把潘氏卖了当奴婢，而是让她“嫁”了人。

贱籍好入，但不好赎身啊！

傅春燕可是听说，这要是当了奴婢，生死就得由主家说的算，若是人家一时不开心了，打骂都是轻的，就是随便把你打杀了，官府最多罚他们些银钱，不会有什么事。

“大姑…你听我说…我入活契，不入死契”潘氏解释道。

“活契？”傅春燕有些一头雾水，她头一次知道，卖身为婢还有这么多说头。

“ 活契与 死契，也可以称为 “白契”与 “红契”。所谓 “白契”，是指卖身为奴后，不录入官府的奴籍，且主子不能随意强迫纳奴婢收入房内，如果奴婢不愿意，主子强迫的话，奴婢可以告主家强奸。

如果主子打死或者虐待导致奴婢自杀，奴婢的家人上告公堂的话，主子是有罪的。当卖主想要赎回时，可以用银钱赎回，就是赎身”

“而另一种是 “红契”，就是一经卖出，记入官府的奴籍在册，终身为奴，不得赎回，被此人的一切，包括性命，都属于主家，这种奴婢生下的子女，也是奴籍。这就是死契。通常情况，都是卖死契的奴婢，价格高于活契的。”一旁的云橘缓缓的开口解释道。

潘氏听着云橘所说，也时而跟着点点头。她知道的没有云橘说的那么详细。她之所以知晓卖身为奴还有活契和死契，还是此前听傅天源讲的。

“这…这也不成啊”傅春燕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些，但依然阻止道。

“对，孩子，你听你大姑的，不能卖身为奴入贱籍啊”秦氏也跟着劝说道。

现在他们家有那么多奴才，秦氏也深刻地意识到为奴为婢的艰难。

赵明昕也惊讶于潘氏的魄力，不得不说，潘氏此举，已经是在死局之中为自己谋了条生路。

能使唤奴婢的人家，非富即贵。哪怕是小地主家都没有资格买奴婢使唤，只能签长工或短工。

潘氏若是真的把自己卖到了大户人家，那么潘家就不敢再找麻烦了，而潘氏也有了安居之所。

不过赵明昕没有说话，她不是没看见秦氏的眼神，想让她帮帮潘氏。

但赵明昕不是老好人，潘氏有爹娘有兄弟姐妹，他们都不管。况且潘氏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赵明昕对此很认可。

但她也没觉得，秦氏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立场不同而已。秦氏一直是个热心肠的人，见潘氏已经被逼的卖身为奴了，她心里肯定看不过去。

潘氏摇了摇头，坚持道“大姑、二婶，我已经决定了。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着，从没有自己做主，我想靠着自己的能力活着。

况且，我现在的情况能够去大户人家做奴婢，已经是最好的后果了”

潘氏嫁过人，已经不是完璧。若是严苛些的人家是不会收的，因此她只能梳头做“妈妈”，运气好些还能慢慢熬成到“嬷嬷”，再为自己攒些体及银钱。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等到赵明昕的回应后，时春开门，缓缓地走到了赵明昕身边“殿下，苗夫人来了”

赵明昕点点头，看了眼周围几人说道“让她过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