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自不知李星云心底腹诽他，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几里外的长街。

太子气势如虹，宛如一颗流星般，散发着极强的威势。

整个成都城，都被其强大的内息所牵引。

袁天罡登时目光一凝，多少年未曾有过变化的枯骨瘦脸上，竟然不由得渗出一滴冷汗。

“好强的内力，已经超过本帅了！”

袁天罡心下大惊。

虽然他知道太子解决功法问题后，迟早会赶上自己，可万万没想到会如此快。

“皇兄是否来了？”李星云问道。

袁天罡摘掉面具，任由鬼魅般的脸颊暴露在日光下，心中的欣慰不由散发出来。

昭宗！

你在天之灵，也可欣慰了吧！

太子风采更胜当年！

“动手吧！”袁天罡身形闪回屋中，须臾后出现，手里提着个半死不活的人。

正是蜀王，王建。

李星云自怀中取出一枚竹筒。

将底部的弹片取下，拉动引线。

一束明亮的信号弹射入高空，长长的红色焰尾，隔着十多里都看得一清二楚。

十几道长街外。

一个个挑着担子、头戴斗笠的人影纷纷动了起来。

他们从各自的摊子抽出兵器，将身上的草披风一掀，露出里面的漆黑长衫。

一个个腰杆笔挺，宽肩细腰。

眼神如同鹰隼，紧紧盯着信号弹的落处。

“走吧，哥几个该出马了！”三千院提着长刀，嘴角咧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

随着信号弹飞空。

王衍面色剧烈一变。

“步兵在前，弓手掩护，都给我上！”

迟则生变。

方才那信号再明显不过，拖的时间久了，恐怕又要生出额外的变故。

王衍一改平稳的作态，变得激进起来。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骚乱。

王衍环顾四周。

不知发生了什么。

“世子爷，城西有一队不良人，正提刀往过赶呢，咱们的骑兵在城中迈不开蹄子，追不住啊！”

“报！！！城东也有不良人的踪迹！”

“报！！！城北也有！”

局势一下子四面楚歌了起来。

王衍却是异常淡定。

他妈的，不良人才几个人！

他几万人还能被几百上千人包围不成？

滚犊子！

“都给本世子听好了，不良人再厉害，缺了袁天罡，也只是拔了牙的老虎，不值一提！”

“调一队兵马，给小爷我平了他们！”

“在老子的地盘抖威风，弄错对象了！！！”

王衍作为蜀王世子，又是最有资格承继蜀地的继承人，自是带了三分气魄出来。

这股气魄也在当下的局势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当下便有一队兵马，裹挟着蜀王令旗，飞奔而去。

有一句话王衍没说错。

他的确被包围了。

不过不是被不良人包围，而是被李裕、女帝、姬如雪包围了。

只见王衍方才下达指令，身边骤然冒出三道人影。

一左一右，一正位。

将王衍锁入其中。

“你就是王建的那个儿子？”李裕负手而立，气度沉凝，说话间自有一股帝王之气。

王衍面色一僵。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世子爷！”

底下人大喊。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站住，谁敢靠近，人头落地！”

姬如雪按着王衍的肩膀，长剑横在对方脖口，只消一剑下去，王衍便命归天际。

“你是……太子李裕？”王衍不认识李裕，也不识得其人面貌。

见过太子的人，只有当年入朝勤王的百官。

他父亲当年也是其中之一。

昭宗赐下恩德，给予他父亲节度使之职，方才有了如今的蜀王。

所以见过太子的人，很少！

只有当年那批老人。

朱朝倒是通缉过太子，但那等通缉令，一是画像难以辨识人面貌，二是谁敢冒这个忌讳。

故而见到李裕后能认出来他身份的，不多。

更别说蜀道内外通途较难，消息比较闭塞。

“不错。”李裕负手而立。

女帝侍立在身旁，手中提着一把紫红色的宽剑。

她虽没抬剑威胁王衍的性命，可王衍能感受到，自己正被一道杀机锁定，恐怕自己一有异动，这女人的速度比身后那个冷美人还快。

“难怪幻音坊六大圣姬都在此地，原来是女帝当面，太子此举当真令臣下惶恐！”

王衍立时服软。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

“惶恐么，倒也未必吧！”李裕笑意吟吟。

王衍好似被看穿了一样，心虚不已。

“太子亲临，自是惶恐，大举刀兵非我之意，只是父亲尚在澹台宫中，安危不定，臣下一时手忙脚乱，还请太子恕罪！”

李裕倒是惊讶了。

他想过一万个结局，愣是没想到王衍骨头这么软。

甚至隐隐有几分主动归降的意味。

“蜀王么。”李裕瞥了眼王衍。

其面容哪里有惊慌之意，连演都不带演了。

“正是家父。”王衍一拱手。

姬如雪给王衍留了足够的空间，对方既跑不了，又不会被限制动作。

有李裕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和名震一方的幻音坊女帝在，只要他是个人，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有别的心思。

“你二人在此地看着他，孤自去一趟。”

李裕脚踏七星，霎时间来到了王衍所说的澹台宫。

李星云和袁天罡正在此地，六圣姬则警惕四周，李裕突然闪身出现，引得二人侧目。

“皇兄！”李星云看到李裕如同看到大救星。

袁天罡早已等候多时，拱手，单膝跪下，行礼。

“臣袁天罡见过殿下！”

“大帅不必多礼，起来吧。”李裕先是拍了拍李星云，然后又看向袁天罡。

袁天罡起身道：“殿下亲临，请诛蜀王！”

说罢，将王建拽了出来。

王建睡得比婴儿还安详，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呼吸的动静，李裕都怀疑是不是被袁天罡一掌拍死了。

“蜀王，逆贼尔！”李裕只是轻轻道了一声，却没别的举动。

正当袁天罡疑惑之际，李裕又道：“不过念在其子王衍有归降之意，倒是可以额外操作一下，你说呢，罡子？”

袁天罡脸一黑。

实力上来了，都不叫袁帅了，改叫罡子了！

袁天罡再三思量，终是没有反对。

拿下蜀地，里应外合才是良策，强攻只会吃力不讨好。

“臣认为，此计可行。”

“只是不良人在蜀地难免根基薄弱，无法控制王衍此人，若是不能以强力掣肘，恐再生变乱。”

袁天罡劝谏道。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李裕也深深赞同。

唐朝并不抑制武夫，以致于兵权在手，地方拥兵自重，无法拱卫都城天子，甚至反过来掣肘皇帝。

虽说不能把唐末混乱的责任全都推给武夫，但就后宋而言，却是如此。

唐不拘一格重用人才，但须得以雄主坐镇，才能压住地方，一旦出了一个昏聩的皇帝，就会致使地方与中央的平衡打破。

而宋独宠文官集团，虽有文正公之流，能以文官之身平定四方，做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下马定乾坤，但大多数文官集团都不尚武，不通兵事。

这样的背景下再加上轻武抑武的风气，使得宋代上下都只有文人意气，无武人的血气。

以致于宋朝明明繁庶不下唐朝，却始终是历史上积贫积弱、无骨无气的王朝。

往前看没有大唐的包容，往后看又没有大明的骨气。

属实尴尬的一批。

“小李啊，要不要在巴蜀过几年蜜月呢？”李裕突然望向李星云。

这不巧了么！

李星云一哆嗦。

“皇兄，不要乱来，我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李星云一副‘你不要过来啊’的样子。

也就这种性格，才叫袁天罡放心。

既是个有能力的，却又对权势不感兴趣，用他来掣肘王衍，那再合适不过了。

只要缓上个几年，等太子有了子嗣。

蜀地那时也被李星云调教的差不多了，正好适合皇子己任，如此一代下去，蜀地便彻底易主。

“你也是时候担起男人的责任了，打算什么时候给雪儿名分？”李裕倒也不觉称呼亲昵。

毕竟他是长兄，长兄为父，辈分差异摆在这里嘛！

提到姬如雪，李星云会心一笑。

“本来打算这件事后，就跟她坦白，从此归隐田园，生几个大胖小子。”

“看来是没时间喽！”

李星云一摊手。

“怎么没时间？”李裕一拍小老弟，皱眉：“就在此地成婚吧，你二人替孤先掌着蜀地，孤会让李祥暗中辅佐，一旦新政推行，自可改天换地。”

“皇兄，那李祥是？”李星云一脸困惑。

倒是袁天罡似有所感，望向李裕。

“自然是假李，那小子虽然走了弯路，但好歹也是你我的兄弟，这年头如果连亲兄弟都信不过，那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李裕对假李和李星云都很放心。

这两人不缺能力，性格上又能互补，还对权势都不感兴趣。

假李一辈子都活在袁天罡的阴影下，而李星云则活在李淳风的阴影下。

一个渴望父爱，一个渴望归隐。

还有谁比他两更合适？

“对了，回头孤把张子凡也调过来。”李裕想起北方还有个领兵的大将，张子凡。

待会给丈母娘打封信，看看能不能把大爷叫回来，给这仨货培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