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贞何在！”

军营高台。

李存勖露出俊美的脸庞，目光穿过中军，望向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莽原。

“禀殿下，朱友贞已伏诛，尸首就在下面。”镜心魔登上台阶，对李存勖露出一个笑容。

“伏诛？”李存勖道：“我不是说了吗，朱友贞要留活口。”

镜心魔解释道：“殿下，属下已打听清楚，朱友贞是死于自裁，而非他人之手。”

李存勖走下高台，地上行军担架上放着一具死尸，由于时值夏日，尸体上方环绕了一群蚊蝇，隐隐有尸臭味入鼻。

李存勖轻掩口鼻，走过去掀开白布，果然看到了朱友贞。

“罢罢罢，死就死了吧，头颅割下，尸身焚烧，其余死尸也全部焚烧处理，以免瘟疫横行。”

李存勖随手盖上白布，背着手走了开来。

镜心魔眼睛滴溜溜转，紧忙跟上去，为李存勖献计：

“殿下，如今汴州已破，朱友贞也败于殿下之手， 想必晋王大人心中应有决策了。”

李存勖侧身看向镜心魔，心中所想被伶人揭穿。

不过早已习惯镜心魔揣测人心的本事，他也不甚在意。

“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李存勖问道。

镜心魔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要比李嗣源更快赶回太原，李嗣源取河中的速度，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快，如果被他捷足先登，恐就不美了啊！”

镜心魔知道李存勖心中所想，但现在着实不是好时机。

至少李存勖的认知中，晋王还活着，李嗣源依然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镜心魔，你说我已攻破汴州，朱友贞也已伏诛，进可南下取洛阳，退可回汴州驻守，东往河南，西视河中，还不是时候吗？”

李存勖终归是没忍住，说出来了真实想法。

如今大梁已破，南方诸侯视太子为假裔，晋王留在晋地以钳制李裕，此刻正是好时机。

“殿下，时机未到啊！”

镜心魔早有对策，他道：“殿下您想，如今南方诸侯在那李星云的裹挟之下，正聚集百万大军欲北上与太子一战，表面是讨伐假裔，实则兄弟相残，争夺正统之位。这个时候如果您贸然登基，必然吸引南人大半火力，更是会让太子与晋王大人离心，如此腹背受敌，殿下，岂不知那淮南袁术是何下场？”

镜心魔一盆凉水把李存勖给泼醒了，也是，他大破汴州，令朱友贞伏诛，几乎是一己之力灭掉了后梁，野心膨胀，自大自满也实属正常。

“不错。”李存勖轻轻颔首，额间落下一滴冷汗，“你提醒的很对，时机确实未到，就先让太子和李星云角逐去吧，我们尽收渔利便可，或许父亲让我与那李嗣源带兵出太原，就是为了保存晋地的兵力，以免全都给了太子，和南人拼光了。”

“殿下英明！”镜心魔及时送上恭维。

“镜心魔，龙泉宝藏的消息如何了？”李存勖还没忘了这茬。

战争过后，只等中原和南方各镇的大战，他倒是暂时清闲了，可以腾出手去找找那龙泉宝藏。

“回禀殿下，当下李星云身在南方重镇，龙泉宝剑又在他手，恐怕难以图谋，此外，据属下得到的消息，似乎连那李星云也不知龙泉宝藏在哪！”

李存勖闻言，摆手道：“算了， 这虚无缥缈的龙泉宝藏，说不定只是个放出来的假饵。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就让那些人争个你死我活吧。”

“殿下圣明。”

“驻军留守，内府拨银十万，抚平百姓，约束好手底下的兵马，等我回来。”李存勖将兵符交到了镜心魔手里。

他则调动一批人马，准备等天亮后，动身回晋地，给那边报捷。

正好，见一见这位大败漠北三十万铁骑的太子殿下。

……

……

……

三日后。

太原官道。

一队人马呜呜泱泱从大路尽头而来。

两边高地，埋伏许久的李嗣源露出身形，看到李存勖纵马疾驰而过，露出一丝冷笑。

“二弟，大哥等你多时了！”

李嗣源朝身后挥了挥手。

隔着老远，看到李嗣源的信号，李嗣昭当即提掣长矛，大吼一声：

“给我冲！”

“杀掉李存勖！”

“不留活口！”

身后兵马得令，从山地上急速冲锋。

另一边的山地，李存礼看到李嗣昭带头冲锋，他不甘示弱，同样领兵冲了下去。

两山伏兵如同猎人，盯着钻进布袋里的猎物，亮出雪白的刀锋。

李存勖勒马而停，看向两侧，当即意识到自己中了伏兵。

能在太原官道上布置伏兵，除了李克用，恐怕就只有李嗣源了！

“李嗣源，你好大的胆子！”

李存勖怒火攻心。

他怒的是李嗣源真的敢在父亲脚下，堂而皇之的伏杀他。

“两山为斜坡，骑兵冲锋杀伤性比平地更大，都不要仓促迎战，跟我冲出去！”

愤怒之余，李存勖还存有几分理智，对方既已设置伏兵在此，必然准备充分，贸然交锋必败。

他喝令手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身后人紧忙跟上，马蹄声越来越近。

李存勖掣起长矛，对准从前侧坡地冲下来的骑兵，就是势大力猛的一击。

兵士倒飞出去，撞在后一人马腹，顿时人仰马翻。

乱做一团。

他趁机掣马而出，扬长而去。

“休放走了李存勖！”

李嗣昭骑马赶来，正要追击，李存礼将他拦下。

他对李嗣昭道：“不用追了，李存勖自有大哥亲自解决，你我只需要解决掉这些人就够了。”

李存礼顺势下马，将长矛插进地面，抽出环绕在腰腹的软剑。

李嗣昭闻言，知晓李嗣源会亲自对付李存勖，当下也不再追了，而是将目光望向厮杀的战场。

“二哥还真是心急啊，带这么点人，就敢堂而皇之地赶回来。”

李存礼闻言一笑，提着软剑只身穿入战场。

他的身姿如灵蛇般柔软，手中的细剑却好似毒蛇吐信，每出手一下，必带走一人乃至几人性命。

李嗣昭也不迟钝，运转功力，长枪脱手，像穿羊肉串将兵士带马一并钉死。

血水染红了大地。

落日残阳。

鲜艳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