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要归于平静，除夕夜迎来该有的祥和。鞭炮声声，二踢脚也飞上了天空，还有绚丽烟火，绽放出七彩的光。

吃过年夜饭，家人又围坐在一起。春雷说，回到省厅，就通过市农业局过问一下面粉厂，现在正大力推进乡镇企业发展，不应该如此拖沓。

有了春雷的话，春来放心不少。而且，乡长已经说了，贷款不是问题，反正有三辆汽车可做担保。如此，应该没啥问题了。

春雷和春林又继续讨论当下国内和国际形势，这让爹娘感到飘忽，宋王阁的事还闹不明白呢，哪里顾得上什么伊拉克、科威特，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里的人是不是和电视里的外国人一样，长着大鼻子。

听不明白，更插不上话，娘又有了心思，开始想小翠，还有做了三十余年邻居的大光娘。她们是否也包了水饺，还有更重要的，小翠肚子里孩子是否健健康康。

以前的日子是穷，但没有这些龟孙子事，害的小翠跑那么远。这人都怎么了？尤其是陈忠良，今天算是见识了，名字怪好听，就不干人事。可小翠什么时候能回来？娘越想越难受，抬起衣襟，又开始擦眼泪。

春香看了春雷和春林一眼，让他俩停止无休止辩论，转而对娘说：“等小翠姐的哥哥不再闹腾，就让大哥把小翠姐接回来，你们也可以过去。”

大过年的，不该掉眼泪。娘又使劲擦擦眼角，抬头说：“没事，没事，就是做饭的时候，烟熏了眼。”

春来也想小翠，过了年，第一件事就是装上电话，这样可以及时了解小翠那边情况。他抬手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我去街上看看。”

说着，春来拿起手电筒走出了家门。

爹看着春来背影，忍不住埋怨娘：“孩子说啥你就听着，非要抹眼泪，看看，把春来弄得也不好受。”

娘很是自责，没有说话。

没人再说话，只有电视里春晚的歌声。忽然，春林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像有吵闹动静。他站起来，走出房门，果真，已经稀疏的鞭炮声中，传来呜哇乱叫的动静。

春来才刚出去，不是和谁打上架了？春林赶紧叫着春雷，往街上跑。

不是春雷，是王二麻，喝醉了酒，骂大街，被二蛋和宋远柱暴揍一顿。

春来刚去了老支书家，算是拜个早年，没曾想，外门打开了。

这个年注定过得不平静。

以前二蛋和宋远柱都是他的狐朋狗友，酒桌上好兄弟，但都倒戈，跟了春来。而且，这两个成让王二麻呼来喝去的光棍汉子，还都娶上媳妇，倒是他，媳妇死了，连给他介绍的都没有。喝醉的王二麻心里扭曲，也就骂的很难听，汉奸，叛徒，还捎带了祖上。

两人恰好在二蛋家喝酒，听见骂声，立即跑到街上。还不止他俩一起喝酒，另外两个也参与进来，四个打一个，直接撂翻，接着乒乒乓乓，打的王二麻横倒在路上，一动不动。春来和老支书赶到时，四个人还没停手。

“住手！”春来大吼一声，箭步上前，推开四个人，打开手电筒，察看王二麻伤势。

二蛋余怒未消，手指地上的王二麻：“让你坏，今天非灭了你不行！”

春来抬起手电，照着二蛋的脸：“回家，今天晚上哪儿也不许去。”

二蛋比春来年长四岁，但现在非常听春来的话，转身吐着酒气和怒气，回了家中。

见有人给他撑腰，王二麻又骂开了：“行，你们有种，今天不弄死我，等我的石料厂开业了，我弄死你们！”

“还吹牛！”宋远柱抬脚又要踢王二麻。

“王八羔子的，还打，滚家去！”老支书开骂了。

宋远柱哼了一声，也转身走了。

四个人还挺会打架，王二麻脸上没伤，估计全在身上招呼。春来听王二麻又接着骂，拍拍他胳膊：“非要被打死才好？赶紧起来回家。”

王二麻却熬一嗓子，又骂春来：“你个王八蛋，把我胳膊弄断了——”

春来吓了一跳，赶紧又低头察看。

王大志和马莲来了，作为王二麻亲哥亲嫂，也非常无奈。管吧，就王二麻熊样子，不够丢人。不管吧，又似乎说不过去。听他连春来都骂上了，王大志吼了一嗓子：“再骂人，打烂你的嘴！”

“不是，我胳膊真的断了，哎呦，哎呦——”王二麻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春来已摸过他在上面的左胳膊，应该不是骨折，但又不可能是骨裂。他试探着，摸了摸王二麻肩膀。王二麻立即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不管他怎么叫，春来使劲摸摸肩膀，应该是刚才不知谁用力，推了他胳膊，脱臼了。他说一声：“别动，忍着。”然后转动一下胳膊，猛地往上托。

王二麻又嚎叫一声，疼痛感却减少很多。

就是脱臼了，春来当班长时，遇到过新兵脱臼，还专门学习了这种急救方式。

王二麻动了动左胳膊，好像没什么事了，一骨碌爬起来，又开始要骂街。一辆警车开了过来，还闪着警灯。最近村里很不消停，仍有人聚众赌博，警察带着联防队员，下来检查。

看到警车，王二麻迎了上去，非要让警察把二蛋和宋远柱带走。闻着他一身酒气，又看看他浑身上下，好像也没伤，民警没理会他，只是让他赶紧回家，不然把他带走。

王二麻蔫了，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嘴里还骂骂咧咧。

警察和老支书、春来都很熟悉，尤其春来，可是太平乡大名人。他打着招呼，也开起了玩笑，好家伙，今年过年真是热闹，晚上刚放走陈家庄的陈忠良，这一路巡查过来，又碰到两起醉酒打架斗殴。

陈忠良也挨揍了？这可是叫人高兴的事，春来热情的请民警到家里喝水。民警摆摆手：“还要继续巡查，改天吧。”

老支书几乎天天在大喇叭上喊，严禁赌博行为，不然直接报告派出所，所以宋王阁属于免检单位。民警上车，穿过大街，去了西南边的吴家湾方向。

送走民警，春来和老支书往村委会走。老支书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道：“王二麻要开石料厂？”

春来不以为然，笑着说：“人喝醉了，就觉得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什么都能干。”

老支书摇摇头：“元旦前，来了两个人，跑到南面山上，转了好几天，王二麻也过去了。”

南面有好多山，只有伏牛山属于宋王阁地界之内，管他呢，只要不动伏牛山就行。春来也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