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意外，让吉祥喜庆的春节蒙上了一层阴影，虽然人们还是按部就班地放鞭炮，吃饺子，挨家挨户的拜年，但些许的异样飘浮在心头。

老支书也早早起来，坐在村委，等着拖拉机的动静。一晚上没回来，说明人还没事。

九点半，终于听到动静，走出小院，看着二麻媳妇是坐着回来的，老支书这才放心下来。

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今年这个春节更没法过了，二麻娘家肯定打将过来，派出所也会介入调查，宋王阁这下能名扬全乡。

打牌来钱的，这不稀奇，但都是当做娱乐，顶多是每次输一分钱，可那帮家伙混蛋，一晚上能输几十块钱，而且，他们啥时候聚在一起的，老支书也搞不清楚。

三狗子爹娘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也没媳妇，躲在他家院子里，只好不喊不叫，外人还真不好发现。

二麻勾搭人家小媳妇，是他个人人品问题，可赌博不是好事，老支书很是生气。

扭脸，看到三狗子露了下头，老支书冲他招手：“过来。”

三狗子知道犯了错，低头跟着老支书走进村委办公室，老支书关上门，啪地把烟袋锅扔到破办公桌上，张口骂开了：“日恁娘，带头干这坏事，我看你以后也别想娶媳妇了！”

三狗子脸上露出委屈：“不会我带头干的，他们要来，我也没办法。”

“那你谁，是谁带的头？”老支书问。

就是三狗子带的头，但他不敢承认，于是说：“老支书，我不能出卖朋友。”

“你他娘的还朋友！”老支书拿起烟袋锅，又放下：“好吧，我这就给派出所打电话，让你们去拘留所吃饺子！”

“别，别，是我。”三狗子赶紧承认了。

老支书拿起烟锅，往里面装烟：“你啊，咋就不能学学春来，一心只想着怎么挣钱富起来。”

三狗子撇撇嘴：“学啥啊，还不是一样娶不上小翠。”

“你个熊孩子！”老支书举起烟袋锅，又骂道：“那你们比比小翠，去城里做生意，不觉得害臊吗？”

三狗子又不以为然地说：“小翠马上就是城里人了，不归您管了。”

“你他娘的犟嘴！”照着三狗子脑袋就砸了下来：“我替你爹教训你！”

老支书身上依然保持着生产队时家长制作风，三狗子挨了一下，也不敢顶嘴。老支书又要打，三狗子打开房门跑了。

叹口气，老支书又装上烟袋锅，拿火柴点燃，狠狠抽了一口。小翠这么好的媳妇，又漂亮，又能干，他也不想让小翠嫁出去，可偏偏冒出了一辆桑唐纳，老支书心里也烦。

找时间去安慰安慰春来吧，老支书边抽烟，边这么想着。

春来已经想开了，不用安慰，回到家里，听春香说，小翠要找他聊聊时，还有些发愣，都送到家里来了，还解释什么，再说，我又没埋怨你。

春来娘劝春来：“小翠不是嫌贫爱富的孩子，可能有难言之隐，你们就好好聊聊，好聚好散。”

“好。”春来答应一声，吃过饺子，走向东屋，昨天几乎一夜没合眼，先要睡会。

中午，又吃了早上的剩饺子，春来穿着旧大衣，走出家门，坐在拖拉机座椅上。

小翠你不是想和我聊聊吗，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因为过年守岁，到了中午，街上人不多了，只有几个孩子，还在开心地玩着。

做了有五分钟，小翠在院子看到春来，走了出来。

两人相视，可能是第一次单独聊天，更因为昨天桑塔纳，脸上都露出了不自然。

春来抬头看看小翠，刚要说话，小翠问：“二麻嫂子没有大碍吧？”

春来点点头：“应该没有，就是需要静养。”

“嗯。”小翠也点点头。

“你还有啥事要说？”春来问。

小翠抿抿嘴，左右看看，才说话：“你不是给赵亮说，要以什么标准和规格来接待我吗？”

小翠第二次去东山时，春来给赵亮回信中，就是写到要以嫂子的标准和规格，招待小翠，但此一时彼一时。春来笑笑：“不好意思，可你要张开翅膀，飞走了。”

小翠低头，左右看看：“我有翅膀吗？”

“你有桑塔纳。”春来说。

小翠噗嗤笑了：“你吃醋了？”

春来点点头：“吃饺子的时候，沾了一点，味道还不错。”

小翠不想和春来耍贫嘴，要要嘴唇：“春来，我知道我哥给你说了啥，但那不是我的意思。”

春来点点头，也认真地说：“可又能怎样呢，人家是年轻的副厂长，前程无量。”

小翠僵住了，呆呆地看着春来。

春来赶紧说道：“其实那位副厂长条件挺好的，我家条件也确实不太好。”

没想到，小翠更生气：“你是不是男人？”

这和是不是男人有屁关系？春来也急了：“这和是不是男人没有关系，我只想让你过的好。”

没想到，小翠又噗嗤笑了：“你呀，真和小娟一个脾气，也净会说酸话。”

“可能吧，但我说的是真的。”春来说。

“你是不是嫌弃我？”小翠忽然问道。

“说啥呢，我要嫌弃你，就不会——”春来摇摇头，不说话了。

此刻站在春来面前，她忽然觉得有无尽的安全感，于是大胆说出了心里话：“那好，跟我结婚。”

“啊？”春来顿时觉得血往上涌。

“怎么，你不愿意？”小翠眼里冒出了泪水，在星光下，透着晶莹。

“不，不是，我现在还想着那个副厂长。”春来有些慌了。

小翠擦擦眼泪，笑了：“我们领了证，他就没机会了。”

“可我初三就要去工地，两百多公里远。”春来无奈地说道。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必须做到。再说，登记结婚需要时间。

小翠有些失望，但还是微笑着说道：“行，我等你。”

春来摆摆手：“你等不了我，就是你家里人，也不会让你等下去，其实这也正常，人往高处走。”

“好啊，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小翠说完，咬了牙。她今天豁出去了，才说了这么多。

二光哼哼哈哈地跑出家门，看到春来，又高兴跑过来，非要坐上拖拉机。

春来从车上跳下来，二光坐上去，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糖来，剥掉包装纸，非要塞进春来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说着：“哥，甜。”

春来抬手摸摸二光的头：“没人欺负你吧？”

二光双手握着方向爬，大声说道：“没，没有！”

别看二光脑子不灵光，他就是知道谁对他好。春来十七岁那年，二麻子趁大光不在家，打过二光一回。二光哭着回来，春来问了半天，才听清楚是二麻子，他拉着二光，截住二麻子，就是一顿猛揍。

二光变成这样，已经够可怜，还欺负他，就是欠揍。

从那以后，二光看到春来，就喊哥。

二光转着方向盘，嘴里突突喊着，屁股也上下颠着，玩的十分开心。春来在一旁，疼爱地提醒着他：“别晃太狠，掉下来摔的很疼。”

二光扭头，冲春来傻呵呵地笑。一旁小翠看着二光的眼神，跟看到大光时，一模一样。

她看了一眼春来，转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