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妈回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长浩、韩丽和秋霞三人。

秋霞还从没有经历过这种等待，等待死亡的来临，等待亲人的离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当然她的心境和长浩还是不一样的。

秋霞坐在凳子上，靠在床边还稍微眯了一会儿，而长浩虽然身心疲惫，但还是强撑着，从不吸烟的他，竟然跟李老汉要了一包烟，半宿的功夫已经抽了好多根了，以至于说话声音都有些嘶哑。

韩丽劝了几回，见长浩不为所动，索性就不劝了，跑到堂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让他喝了，又弄了一个热毛巾让他敷敷脸，这样精神好一点。

秋霞看看窗外，感觉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希望能如张大妈所说，李阳奶奶能回光返照，到时李阳也能和奶奶说上两句话。

秋霞对这个婆婆还是挺感激的，当初嫁给长根，没有要任何彩礼，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嫁过来能自己当家做主，公婆当时就答应了。

结婚后，公婆确实说话算数，家里没有分家，一切都是秋霞说了算，都是婆媳关系难处，但这个婆婆从没有和秋霞红过脸，只知道做事，说话也不多，公公李老汉更是内向，和秋霞说话更少，不过两个老人和孙子的关系很好，家里大小事，反正是秋霞说啥就是啥。

长浩那会还在上高中，一周回来一次，家里的经济情况也不是很好，头几年长根出去干活，挣得钱其实也不多，秋霞留在家里负责照顾老人孩子，任务也很重。

如果不会安排，家里生活肯定很窘迫，还好秋霞比较能干，地里干活也可以，家里也是收拾得很利索，一家人衣服虽然旧，但都很干净整洁，长浩每次周末回来，秋霞都会割点肉，改善一下生活。

两个孩子出世的时候，秋霞母亲曾经给过一些钱，但秋霞没要，那个时候的秋霞，对母亲是有恨意，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想着要凭自己的努力，倔强骄傲的活着。

本来日子还算平稳，结果长根出事腿压折了，后面又是李阳奶奶的大腿骨关节炎活动受限，两个孩子的学费负担也重，秋霞这才自己出去打工。

婆婆卧床之后，秋霞照顾的不多，都是长根在照顾，婆婆和长根的关系很好，后面长根出事，对婆婆的打击比较大，从那以后才开始茶饭不思，吃的很少，秋霞猜想，可能这个也是婆婆病情恶化的原因之一吧！

当初让公婆去上海，他们死活不愿意，或许在上海，天天能看着孙子，心情也会好一些，另外上海医疗条件好，即使生病了，也不会弄成这样，看来一切都是命啊！秋霞心里想。

韩丽替换秋霞，拿热毛巾给李阳奶奶敷手脸，看着未来婆婆得脸，她心里也在感叹，未来婆婆吊着一口气不走，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心愿?

房间里三个人各怀心事，都默默不语。

这时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公鸡打鸣，李老汉也过来了，说你们都去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就好了，到个九点钟，长浩你还得起来，村长发庆过来，还要商量后面怎么弄?

长浩点点头，说那我去眯一会儿，我娘要是清醒过来，一定要叫醒我。嫂子，你也去睡吧！让韩丽在这守着，到时你们两个轮流换好了。

秋霞确实有些困了，打着哈欠说，好的，我也去眯一会。

秋霞回到楼上房间，看到李阳还睡的很死，心里想着还是小孩子比较单纯，该吃吃，该睡睡，一点不想事。

这次办完婆婆的事，无论如何还是要把公公带到上海去，不然留一个老的在家里，肯定也活不长，一家人还是要待在一起比较好。

秋霞实在是太困了，想了一会就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李阳把她扒弄醒的，说奶奶醒了，妈妈你快起来，快下去看看。

秋霞有些懵，恍惚间也不知道时间，还以为是昨天晚上，问了一句，奶奶怎么醒了？

李阳着急的说，你还是赶紧下去吧，二叔和爷爷都在下面，说是奶奶回光返照了。

听到回光返照这个词，秋霞这下终于清醒过来，看到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赶紧坐了起来，幸好昨天睡觉的时候，衣服都没有脱。

两个人快速的跑下楼，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家里人，还有一些秋霞也不认识的人。

看到李阳和秋霞，那些人让出位置，长浩说，嫂子，赶紧带李阳过来。

秋霞上前就看到婆婆的眼睛微睁，露出一丝细小的光芒，秋霞喊了两声，又拉过李阳，让李阳喊，李阳喊了几声奶奶，我是阳阳。

这时婆婆的眼睛好像睁大了一些，嘴角微微颤抖，手也颤抖着，秋霞让李阳握住婆婆的手，自己握住另外一只手，只觉婆婆的手指冰凉，但能稍稍感觉到一点力量。

李阳还在喊，秋霞看到婆婆仿佛想说话，但颤抖的嘴角始终说不出话来，脸慢慢憋的有些泛红，秋霞上前摸了摸，说婆婆，你放心好了，我们会把阳阳抚养成人，长浩今年也会结婚，到时也会开枝散叶，说着让韩丽也凑过来，指着韩丽说，这是你小儿媳妇，你好好看看，比我还漂亮能干。

李阳奶奶紧皱着的脸，慢慢散开，嘴角也慢慢裂开，露出一丝微笑的神情，最后突然定格寂然不动了。

秋霞感觉婆婆手上的力量一下子没了，心中一惊，说了一句，婆婆是不是去了?

长浩听了也慌忙上前试了一下鼻息，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这才大哭起来，我娘走了。

这时一个年长男人过来，也上前试了鼻息，又摸了一下脉搏，摇摇头说，我阿婆这次是真的走了。

秋霞听了也是放声哭起来，李阳看到了知道自己奶奶没了，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屋子好几个人哭的声音响起来。

哭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劝了，让长浩秋霞节哀，那个年长的男人拉过长浩，说还是尽快准备办白事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