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许久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已经熟悉了安宁的身体一时间无法接受忽然来的跳动，竟是难以接受的开始细微颤抖。

心脏的跳动并没有停下，虽然身体直白的传达出了不适，依然无法阻挡那难以控制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讶异缓缓褪去，成神许久的人几乎已经忘记了所有的情绪，然而当他感受到胸腔里连绵不绝的跳动，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狂喜的神色。

“漫漫……”

不再是精准控制如同念书的语调，于神而言陌生的情愫在唇舌间倾泻而出。

莲花中的男子颤抖着伸手捂着脸颊，如同刚刚降生的新生命，无法控制的啼哭。

应该也不是一味地哭泣，成年的男人到底做不出像婴儿那般攥着双手扯着嗓子哭嚎的姿态。

他是想控制的，可那神态竟像是壳子里换了新的灵魂，控制不住手脚不说，面部的肌肉也突兀的抽动着，说不上是在哭还是在笑。

只有那双眼睛，如同白壁重光，明珠去尘，流光溢彩，摄人心神。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冰冷，目空一切的漠然。

他从高处走下来，于万千生灵中，独独只看到一人。

“漫漫……”

金蝶夫人的领域——金玉流光谷

“千年前，人间曾出了一位圣人，据说作为凡人时就已断情绝爱，一心为民请命……”

“因早已厌烦了身在其位必谋其职，死后羽化成仙拒绝了天界的招揽，自愿做一个籍籍无名的散仙……”金蝶夫人怀里抱着婴儿，同身边的男子轻声说道:“后来这位圣人动了情丝，为了心上人不惜于天道中历练数次，每渡一次劫难，都会剥落作为凡人时的一缕情愫，万年之内，勇气、果断、聪慧、美貌……圣人用自身的代价拉近和心上人的距离，最后却发现自己与心上人越来越远，绝望之际动用了灵魂割裂，将自身最后的情愫囚禁在灵魂中，泣血而亡。”

身边的男子微微一笑，他长的极其英俊，面若冠玉，眼睛璀璨如星辰，明明是一位男子，却像是从水里养出来的一般，周身萦绕着温润平和的气息。

他的确是从水里养出来的。

即便已经成神，本体还是喜欢待在有水的地方，前龙族太子玉英，如今的玉英真君，端坐在流水边上的人微微一笑，樱色的唇勾起，有月光在上面滑过。

而后，他脚下一震，隔着数米远的水流中蓦然惊起一片涟漪，似是砸进了无形的巨石，水面瞬间破开，激起的水花细碎晶莹，在无形的力量中化作一道水幕。

有影像在上面浮动。

在水潭，密林，山崖，甚至不知名的秘境中，有碎裂的东西忽然苏醒，沉寂许久后仿佛冥冥之中有无形的力量在呼唤它们，两人静静的看着，或粉或白，薄如纸片，黯然失色被所有人遗忘的东西忽而拼凑起来，化作流光向同一个方向汇聚。

望着这一幕，玉英真君朗声道:“华莲真人，凡人入神，修行之路顺风顺水，唯在即将成神之际道心紊乱，未能度过最后一道天劫，受天雷九九八十一道，历碎心之劫，本体碎裂，本应就此陨落。”男子看着水幕上沉睡在秘境中的女子意有所指，他应该是对此有几分兴致，平和的眉眼弯起，有笑意在眼眸中浮动，像是难得碰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连声音都高了几分:“却不知得哪位神人相助，于五千年后恢复如初，踏入了神族的大门。”

神与神之间并不会交流彼此在成神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如同凡间渡劫，失败了或身死魂消，或重头再来；成功则境界更上一层，继续下一段修行。

修行只能往前看，回忆往昔是为大忌，容易动摇本心，所以记忆这种东西，虽然不会抽离，但每精进一层，作为人的七情六欲都会淡化一分。

这就像是由身在其中变成了旁观者，整件事情所有的细枝末节都非常清楚，只是心境不同了。

“凡人成圣，圣人飞仙，仙……并没有可以挽救神的能力。”

玉英真君与女子对视一眼，而后，两人了然。

“……除非，她愿意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浅谈许久，铺垫的够多了。

玉英真君看向女子，眉毛一挑，那张脸瞬间生动了许多:“如何？”

金蝶夫人不慌不忙，她伸出手指将怀里的小婴儿逗弄一番才回应道:“你手眼通天，还需要我说什么？”

对方忽然笑了，流水里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心情欢快的跳动着，激起一大片水花，波光粼粼中有银白的东西浮动。

“哗啦——！”

水中的东西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条长达数米的龙尾，在皎洁的月光下龙尾银光闪闪，表面似裹了一层透明的琉璃。

金蝶夫人瞥了一眼:“多大的人了，尾巴还收不好。”

玉英真君笑了一下，那笑容极其平和，与之相反的是那条尾巴倏然动了，如同银色的闪电，还未等女人反应过来，龙尾已经缠到了她的身上，玉英真君惬意的向后靠在椅背上，随着他后背的动作，被他尾巴缠住的人也被轻柔的拖到他的面前。

金蝶夫人很是无奈，她低头看了怀里的小婴儿一眼:“我还抱着孩子。”

“力道很轻的，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始作俑者看起来好无辜，他卷着女人抱在怀里，龙尾在女人被抱住的瞬间便松散开，欢快的再次沉入水中。

连同着婴儿一起。

“哎！”金蝶夫人看过去，小婴儿被龙尾稳稳的托在水面上转着圈儿游动，此刻即便是神也无法保持稳重，她按着男人的肩膀便要起身，毫无意外的没有成功。

金蝶夫人回首瞪他:“他还是个小婴儿，湖水凛冽他受不住的！”

玉英真君叹了口气，大手抚上她的脖颈压到面前吻了上去，一触即离。

“你这谷中的水岂是寻常人能够得到的，沾湿他是那小子的福分。”

“可是……”

“玉扇。”男人板着脸看他，眼神很是不满，还带着难以忽视的醋意:“你忽视我好久了。”

金蝶夫人一愣，许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给了男人可乘之机，银色的龙尾托着婴儿扔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巨大银杏树上，金黄色的叶片密密匝匝好像千万只振翅欲飞的蝶。

玉英真君收回龙尾，顺带着抛了个结界盖住树上的婴儿，在金蝶夫人即将开口嗔怪的瞬间，他先低头再次覆了上去。

“你要赔我。”

当真……好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