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转身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这个道观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昨天也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估计这会儿扶余和轻羽两人是没空理会她的，正好方便她来了解了解此处的风土人情。

然而安澜刚转身便被吓了一跳，轻羽坐在那丛蔷薇花枝里，漆黑的眼眸中是浓烈到化不开的忧伤。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情绪出现在孩童模样的轻羽身上有些违和，让原本娇憨可人的孩子变得像是惊悚故事里的傀儡娃娃。安澜定了定神，她往前迈了几步和轻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好像需要倾诉。”

轻羽抬眸看着她，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我这个妖魅越来越差劲了……”她自嘲道：“连这点事情都消化不了。”

安澜看着她，也许是因为外形是小孩子的原因，她越发觉着此刻的轻羽很是可怜。

“说什么呢……”安澜搬来一张椅子坐下，一副倾听者的模样：“多与旁人交流沟通，有益身心健康。”

也许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向除了扶余以外的人说过话吧，轻羽觉着安澜说的格外有道理。

轻羽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白练，她这个动作很是特别，不是孩子气的乱扯一通，更像是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一举一动都透着迷人的气息。

“我好久没有同别人好好说过话了……”

轻羽看向远方，眼神迷离更像是在回忆那千年之久的过往：“活的时间太长了，长的连我都忘记了在很久以前，这座山里还有别人的存在。”

她的声音轻柔缓和，透着淡淡的忧伤，让安澜恍然觉着面前的不是轻羽，而是坐在河畔边头发花白的老人，她眯着眼睛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扶余在修成人形以前，他本体驻扎的水潭里还有一尾青鱼，而那时的我尚未开智。”

那应该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扶余已经开了智，没日没夜的吸收着天地精华，默默无闻的修炼，祈祷自己早日化出形体，可以脱离不能移动分毫的困境。

“不得不说，那时的扶余单纯的很，虽然现在也是……”女孩眼中泪光点点：“毕竟又是几百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是稚子童心。”

安澜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轻羽继续讲述着：“青鱼就是那时候出现的，说起来她的运气着实不错，明明是条人人可食的鱼儿，偏偏悄无声息的活过了百年，不仅开了智，有了神识，还是个极其有天份的好苗子。

“悲秋花就是她创造出来的。”

安澜很惊讶，在她短暂的和这个世界接触以后，潜意识里已经有了对这个世界规则的判定：修行讲究天份，更多的则是时间，一个区区几百年的青鱼，怎么可能达到创造新生物种的境界。

轻羽笑了笑，带着嘲讽的意味儿：“一条水里游泥里钻的青鱼，有了神识灵智以后居然开始挑剔起自己的生活环境，设法脱离了泥水沼泽不说，还将自己安置到了山中的泉水积聚的水潭中，娇滴滴的将自己的鳞片化为清除污秽的虫子。”

当然，代价是有的。

青鱼不是揽月，没有着高深的修为，天赋再高也在百年之后才开智，三百年化形，而且化的并不完整，保留着青色的鱼尾。在现代人眼中大多数会以为是条风情万种的人鱼，可现实却是她修行不够，拥有人鱼的身体，却没有人鱼的美貌。不仅浑身散发着河鲜的腥味，而且面色晦暗，皮肤淤青，手指锋利干瘦，更偏向于成精的妖怪。

不过这是正常的，像扶余这样的五百多年才化形也是为了将身体修炼的接近完美，若是他两百多年便化出人形，那也仅仅是个人形，脸根本不能看。

后来扶余念着她多年陪伴，又因为青鱼在尚未开智的时候依靠本能吞食着沼泽里的小虫，无形中给予了他恩惠，所以助力将她移到了高处峭壁上的泉眼附近，泉眼水流小，但因为位置陡峭，几乎没有飞禽走兽过来饮水，长年累月下来也不过积成浴缸大小的水潭，且泉水灵气更足，就这样青鱼获得了一个绝佳的修行位置。

又是几百年过去，青鱼拥有了年轻美貌的身体，可这个完美的身体却不是正常修行得来的，她走了极端。

在这个世界，除非是远远超出你本身实力的、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只要敢豁的出去，只要敢付出代价，那么便有机会心想事成。

“陨星湖的揽月出身海族，并且生来便是鲛人，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虽然没有水族特有的腥味儿，可你和她在一起，还是能感受到淡淡的水汽。”轻羽目光深沉，眼中竟有几分钦佩：“青鱼为了拥有完美的身体，主动接受了天火劫。”

安澜眼皮一跳，她幼时听过一个故事：一条鲤鱼精爱上了凡人，为了和凡人在一起，她苦苦哀求观音菩萨，最后真情感动了上苍，观世音菩萨现身，用神器刮掉鱼鳞，天火烧掉了鱼皮，打碎骨骼，最后再用玉净瓶里的仙露重塑人身，鲤鱼精疼得几乎死过去，不过最后她还是心想事成，变成了一个凡人，和心上人永远在一起了。

“所以我很佩服青鱼，明明她可以通过刻苦修炼，一点一点的将她不喜欢的地方抹掉，偏偏急于求成。”

安澜试探的看着轻羽，道：“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何止代价……”轻羽又满脸嘲讽：“若是没有扶余，她就死了。”

天火劫，几乎是针对水族的劫难，一般会在水族修为大成，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才会出现的试炼，但这也不一定，一个人的境界修为并不能改变试炼的轻重。

但俗话说得好——天地可鉴。某些时候的决心就好比王八吃秤砣，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就想这样，我除了这件事情其它的都装不下，不实现这个愿望我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