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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尧日再鱼 | 分类:历史 | 字数:4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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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动手
大通茶肆”今日不迎客,据说是被南席商行的二郎包场,点了说书的把江湖门派娓娓道来,不明事理的还以为席家要送子嗣去拜师学艺。毕竟先前席芩成为阴阳师,让许多人意外一场。
百姓不管这些,站在门外,听那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只见他一拍醒木,“就见北剑林少侠轻轻一笑,剑指商俞道人,说了句,少说废话,来战。”一剑劈下,正一教的清凉峰当即被削去一半。”
他说的似亲眼所见,百姓听的如痴如醉,见小二并不赶人,人越发多起来。门外挤不下,就趴着栏杆,只要脚不踏入,掌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一楼的喧闹不同,二楼最靠里间的厢房内,充满了惶惶不安的紧张气氛。
陈毅跪在地上,面对上首的男子知无不言,言无不言。
“铁胜虽说是属下的小舅子,事实上却是父亲跟隔壁刘寡妇生的奸生子。
属下的阿娘体弱,在属下三岁那年就过世了。父亲为那奸生子,逼迫属下娶了寡妇的女儿。
属下无意间偷听得父亲跟那寡妇说,要把属下药病了,哄得把都尉一职让给奸生子,再把属下跟阿娘一样药死,对外就说是受伤不治。
属下才知,母亲竟是被这两人串通起来害死,哪能容下奸生子张狂。”
他闭了闭眼,道:“如今属下的爱侣怀有生育,属下不愿孩子将来成为他人的傀儡。”
王朝的心凉了半截,他是真不知世家这般胆大,他跪在陈毅身边,张口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陈毅看了跟自己同病相怜的王朝一眼,低下头道:“不知主上召属下前来,想要属下做什么?”
李珏捏了捏下巴,叫二人起来,指了胡凳叫坐下,李珏正色道:“本王既然肯用你们,就没想要追究过去,前程往事不必再提。”
二人感激涕零,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双膝跪地,两手合胸,头低与手齐平,上身匍匐,一拜三叩首,二拜六叩首。
这是脱身于叩拜君王所用的三叩九拜大礼,为了不犯忌讳,简化为两拜六叩首。
这不是寻常认主所用,而是将自身以及身后满门交托,连子孙后代都要为所拜之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意思。
李珏虽然惊讶,不过淡定的受了礼,等人起来,他问陈毅:“你手中可信任之人有多少?”
陈都尉想了想后道:“有六百余人,都是属下一手提拔的。主上若还觉得人手不够,杭州折冲都尉是属下的袍泽,可以信任,他那里还有四百人左右。”
李珏一拍手掌,大笑说:“紧够了。”
当天夜里,孟洛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来,李珏把人介绍给王朝,作为将来的同僚,几人一番寒暄,大致了解了对方脾性后,他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先前部署并非如此,您怎么改主意了?”
李珏慵懒的伸个懒腰,笑道:“本王突然觉得跟江南很有缘分,不想把这块风水宝地给太子了。对了,老头子那里怎么说?”
清河看了一眼王朝,“跟主上预测的差不多,陛下在朝会上发了一通脾气,亲自点了几人治罪,使者带着圣旨,跟属下差不多时日出的京。”
赵远道:“属下派人凿穿了官船,他们预计还有五日能到杭州驿站,若是时间不够,留下的几个小子能再往后拖三五日左右。”
“足够了,有没有人题江南道大总管的人选?”
清河道:“裴大人提了代国公的长子,王大人推荐孟尚书之子,不过属下觉得陛下好似更中意长孙将军家的子嗣。”
李珏道:“让你父亲帮本王提一个人,成不成另说,本王觉得哪个都不如陈都尉适合。”
陈毅连忙回绝道:“主上不可,属下这些年来收授贿赂实乃实情,账册上记载的清清楚楚,证据确凿,能活下来已经是主上庇佑,不敢再有他想。”
李珏就把摊丁入亩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本王的意思,这里会是首块试验田,所以不想有外人伸手。升州刺史尸餐素位,但有个优点就是不爱惹事,所以本王容他活着。杨明要去越州坐镇,杭州刺史勉强能用,苏常二州,本王会想办法找两个不会惹麻烦的来。大总管的位置你最好多想想,你的继任者也需得另选才能,最好是从你的心腹里提拔。”
出了书房,清河把陈毅拉倒一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陈兄回去好好想想,在任这些年总不会一件好事都没做。主上这人向来公私分明,他若不是认可你的能力,不会特意提的。”
陈毅抱拳,“多谢先生提醒。”
清明过后,时间一下子滑入月底,王羲向王嘉辞行,表示已经错过祭祖的日子不好再错过祖母的寿辰。
王嘉没有挽留,爽快地应下,笑着道:“既如此,我就不留五郎,只是明晚的饯行酒你一定要吃。甑家那几个老家伙没见过你这位王家明月,都是姻亲,我也不好推拒,你放心,他们知道分寸。”
在王羲心目中能跟王家比肩的只有谢家,是以他当日亲自上门拜访。甑家算什么门第,想要见他就能见到。心中虽有不满,可到底不是在自家府邸,得给对方面子。
第134章 动手
心里暗骂老家伙多事,面上温和笑道:“那就托劳堂祖父安排。”
上位者一句话,下面的人跑断腿。府邸最高掌权者要摆宴席,请的还都是各世家的顶梁。几个在外行走,县官老爷见了都要让道的心腹管家,都亲自跑腿去给谢家、甑家送贴,更别论一般下仆,忙得脚不沾地。
这般忙碌下,有几个生面孔进府也就没人注意了。王羲回到房间,东风正忙着收拾行囊,此次出门他非但没给主子长脸,反而险些坏了事,每日战战兢兢,平日这等小事何需他上手,这会儿带着伤,力求留下“没功劳也有苦劳”的印象,让他可以继续留在公子身边。
见到王羲一声不吭地回来,到底立功心切,放下手头上的活计,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蜜水搁在案几上,轻声道:“郎君,咱们后日就要启程,可王家那位女郎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要奴去催催?”
“还有那位高人,平日里连个人影都见着,咱们定是被坑了,奴这就去找他把金要回来。”
王羲淡淡暼了他一眼,东风误以为有戏,没有留意南风眼中的讥讽,再接再厉道:“不就是个蛮夷,在江湖上有些名堂,到底上不得台面。咱们好吃好喝供了这么些日子,花去的银两足够寻常百姓人家好几辈子嚼用。他若识相,就该自觉把金子还回,留下份香火情,看在识趣的份上,还能给他多介绍几份活儿。”
此次南下,王羲觉得没有一件事是顺遂的。失了钱财是小事,让他头疼的是要不要向父亲透露“王嘉”非“王嘉”。那人跟父亲通信频繁,两人的关系似乎还算不错,那么他到底要不要揭穿此人的身份?他出京时并未向父亲坦白,只说韩安向他透露江南王氏被人盯上了,说不定是下一个韩家。
“该死!”王羲挥手扫落茶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东风跪在碎瓷片上,紧咬着唇,不敢发出痛呼。
“奴知错!”
王羲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留在这里好生反省,明日不必随同。”
是夜,夜深人静之时,一队人马自折冲府而出,从城门一道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出去。与此同时,杭州折冲府亦有一对人出城门后,策马奔往苏、常二州的方向。
第二日一早,王家府邸中门大开迎客,宾客陆续前来,门口栓马柱前排满了马车,世家子地衣着华贵,下车走动时佩戴的玉珏空灵之声叮咚不绝。王朝、王耀两兄弟领着大管事在门外亲自迎候。
宴会设在迎客楼,侍女鱼贯出入,端上各色精美糕点、果品。纱帘后头乐师奏响欢快的调子,美人儿婀娜起舞。最先到达的小家族族长推杯换盏,已经喝了一轮。
女眷厢房内,李氏面无喜色,显得忧心忡忡,难得跟志趣相投的手帕交会面,也只是强颜欢笑。
她有位远方表姐嫁到江南曹家,不过嫁的是庶子,一早就分出去自己过活。他夫君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夫妻二人一个擅长书画,一个擅长经营,开了一间画楼,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李家表姐是个外粗内细的性子,早看出李氏心不在焉,便笑道:“早就听说妹夫家有一座水阁,很有一番韵味,妹妹不妨带姐姐去开开眼界,也甚得你姐夫总嫌弃我粗鲁没见识。”
李氏笑了笑:“阿姐尽开玩笑。”姐妹家携手移至水阁,太阳缓缓落下山头,夕阳的余晖把大地映照的格外壮丽,也拉长了二人的影子。
李氏屏退左右侍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
她表姐关切的道:“方才在席上,我看了你好几眼,你竟没发现。我便知道你心里有事,如今左右无外人,咱俩也是自小相识的姐妹。你姐夫虽没什么大本事,好歹也有些人脉,你告诉阿姐,是不是四房那个泼妇欺负你们娘俩了?”
李氏不由红了眼眶,这才将心里话吐露:“那日媛儿被公爹叫去书房,祖孙俩秘谈了半个时辰,回来后神色就不对劲儿。我后来才知公爹早就在赵王府里安插了人手,他想要媛儿去给赵王做继妻。”
“糊涂!自古参与夺嫡的能有几个好下场。输了自不必说,赢了大多也逃不过卸磨杀驴的下场。王郎主糊涂啊!”
李氏抹着泪水,“岂止糊涂,他这是要拿媛儿,拿王家百年基业搏前程!我虽不懂朝政,可也知祖宗礼法,赵王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除非……。我揭了脸皮,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法子改变,跟夫君说,他也只说知道了。”
李氏在亲人面前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道:“最近几日,夫君总是早出晚归,神神秘秘不知去做什么?前几日在书房枯坐了一整夜,我问他,他也不说。我这心里仿佛压着块巨石,魂不守舍,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李家表姐紧了紧捏在手里的手绢,她也听出了蹊跷,正想要细细询问,就听会客厅里传出惨叫声,随后有嘈杂的脚步声进进出出。
李氏犹如当头挨了一棒,脸一下变得苍白,起身就要往客厅内去,书砚悄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冷着脸阻止去路:“夫人,郎君有令,请你回房休息。”
他一挥手,几名缺了手臂的壮汉上前,将二人围住。
时间退回到两刻钟前,天幕逐渐暗了下来。谢家、甑家、曹家等有头有脸的家主陆续到达会客厅。王嘉邀请王羲坐于主位,王羲三推,推不过,只好深鞠一躬,谦逊接受。
他在京城连太子设宴都能泰然处之,这种规格的宴席对他来说只是寻常宴会,因此并不怯场。席间长袖善舞,传杯弄盏,好不热闹。
王朝握着酒盅,冷眼旁观,就见王耀不知何时坐上主位跟谢家主相谈甚欢。他扭头看了眼因是庶子,座位被安排在靠门那桌的谢蕴。察觉到目光,谢蕴举杯遥遥敬王朝,喝下杯中酒,敛去眼中冷意。
谢家主不知听了什么,朗声大笑。就在这时,突发异状,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插了对穿。谢家主来不及叫喊,笑容凝固在脸上,直挺挺倒下。
屋内安静了一瞬,惊叫声连连。
侍从从桌底抽出刀砍在甑家郎主的大腿上,他痛呼一声,倒下去压在谢大郎身上。甑家主的身形比甑应文更敦实,直接压断了谢大郎的手臂。
杀猪般的惨叫引得人心越发惶然。各世家主招来部曲,命令花费大价钱豢养的江湖供奉带他们离开,却见屋中侍从纷纷卸去伪装,他们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天策军,在王朝的安排下混入府邸,就见手上的匕首起起落落。王耀见状,随手扯开一人做挡箭牌,—支箭射入他的额头,朝前倒去,打翻了桌上的酒壶和餐盘、深红色的葡萄美酒从桌上流入厅堂的木地板,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到处都是拼杀声。
王羲被南风护在身后,躲在厅堂内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心中犹如一把干柴被火点燃了熊熊燃烧。若不是父亲出门前给了南风,他是不是也要被一刀刺穿。
回想那把匕首擦过他的面颊,泛着森冷的寒意,他头一次感觉死亡与他离得这般近。这是真刀真枪的拼杀,世家并非阳春白雪,他的手上也并非没有沾血,只是比起野蛮的拼杀,身为世家子的王羲更善于杀人于无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嘉也想知道哪里出了破绽,只是他这时候无暇分心,也顾不得藏拙,跟赵远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
“王郎主深藏不漏,这身手可不像是个年过八旬的老人。”赵远避开他的攻击,出言讥讽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冒充王家郎君?”
“老夫就是王嘉,大齐哪条律法规定世家不能习武?”
“你说的没错,下在只是单纯好奇,你整日算计谋划,哪里抽调来的时间来习武?看你这底子,没个十年二十年不行,莫非王郎君天赋异禀?”赵远摇摇头,“这不对,若是天赋异凛怎么会一把年纪才练到得势境?在下认识一位天才,从不懂武功的书生练到六品内息境只花了不到半年时间。”
“你找死!”
“王嘉”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天赋差,手上攻击越发伶俐。
王羲在南风的护持下,缓慢地向门口移动。其余部曲护持着各自的主人,结对向着出口且战且退,其间有不少人倒下,没人会舍出多余的情绪,他们这些人拿的就是以命换命的钱财,活着时放肆享乐,死了也不遗憾。
终于达到门前,只要推开那扇门就安全了,王羲这才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哪知,就在这时,厅堂的门轰然被人从外踹开,南风眼疾手快的拽了王羲一把,更多的人因这巨大的力道被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