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夺过她手中的打水桶，两只手握着绳子，一上一下，三下两下就打了满满一盆水。

她放好打水桶，见许芙蓉要去提装了猪内脏的桶，又抢了过去。

“大小姐，这些腌臜物的味道太大了，您还是回屋里去吧，免得衣服上沾了气味。”

“不是，我……”

小鱼托着许芙蓉的手臂，把她往屋里送，“奴婢把这两副猪肝留着，明日带到一碗粥。其他的，奴婢这就拿出去外面倒了……”

许芙蓉费了些力气才稳住身形：“别倒，别倒，我留着还有用呢。”

“什么？留着？我们”

小鱼惊讶之下，连敬语都忘了说了。

小鱼刚到许府时，还是个腼腆又害羞的大姑娘，这两个多月，她天天跟着许芙蓉在一碗粥帮忙，天天跟粥铺的顾客打交道，十分的腼腆已经磨掉了五分。

面对毫自家无大小姐脾气，也无大小姐架子的架子大小姐，她剩下的五分腼腆最后只剩下最后一分了。

“大小姐，这东西真的太臭了，”小鱼一靠近都忍不住捂住鼻子，“这大肠就是庄户上最穷的人家也不愿意买，送人也没几个愿意收的东西，也不知道那屠户怎么回事儿，竟把它们连着猪肝个和猪粉肠一起送过来，太不地道了。”

“他就不想想两头猪挣了我们府里多少银子，何苦为了这点腌臜的东西，丢了我们府里的买卖呢？明年，我们就辞了他的买卖，找个老实的让人去。”

一碗粥开张后，许芙蓉开始天天去胡屠户档口买猪肉、猪骨、猪肝和粉肠。

后来，胡屠户见她和刘氏每天都来，买的数量也多，提得也辛苦，就提议他每天一大早宰好猪，就把她们需要的东西送到一碗粥。

许芙蓉忍俊不禁：“小鱼你说错了，这肯定是阿爹特地让胡屠户送过来的，你不知道阿爹他最爱吃卤猪杂了。”

小鱼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您说老爷他最爱吃这腌臜，不是，老爷最爱吃这些猪杂？”

“嗯。”许芙蓉让她去灶炉下面拿一些草木灰过来洗猪大肠。

刚打上来的井水是温的，被小鱼这一番闹，肯定变冰凉了。

许芙蓉只好让翠娘打些热水过来，以免冻伤了手。

大冬天的，要是长了冻疮的话，又痒又痛，可难受了。

一堆猪下水，最后还是翠婶跟小鱼用许芙蓉教的方法清洗干净的。

许芙蓉又把做卤味的各种调味料和香料的品种和比例仔细地告诉小鱼，教她怎么掌握火候。

猪下水放入锅中，许月季又让翠娘拿了两个大猪蹄剁成大块，一起放进去。

许芙蓉就在旁边看着，随时教小鱼。

一个时辰过后，从锅盖与锅壁的缝隙飘出的水汽中带着的香味，渐渐浓郁了起来。

肉的鲜香与各种香料的浓香混合在一起。

这香味，与平时家里做的菜和一碗粥的鲜美完全不一样，是一种能够在一瞬间就勾出馋虫的香。

小鱼忍不住咋舌：“大小姐，好香啊。”

许芙蓉微微一笑：“我才不香呢。”

小鱼也笑了：“大小姐也香。”

翠娘从外面进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叹：“真是奇了怪了，一堆臭烘烘，没人要的猪下水，再往里面放一些有钱小姐们做香囊用的香料，竟然变成了一锅香喷喷的吃食！”

“大小姐大才！要不是我亲手把猪下水放进锅里，打死我也不相信这是猪下水，说是天上神仙吃的肉，我都信！”

许芙蓉只笑笑，不说话。

她帮着翠年婶准备晚上的饭菜。

因为晚上邀请了廖府的人过来吃饭，需要准备的菜也就要多不少。

幸好下午翠娘婶炸了一大盆的肉丸子，又卤了一锅卤味，再炖个淮山龙骨汤，蒸个蒜蓉排骨，炒个五花肉，再炒三个蔬菜，刚好八菜一汤，就可以了。

两个时辰后，卤味已经卤得足够久。

翠娘打开锅盖，卤味的香味更浓郁，一时间，几乎要把翠娘和小鱼给熏晕过去。

“真的是太香啊！阿娘，你有没有觉得比阿爹前几年带我们吃的酱牛肉还要香？”

“嗯，是要更香。”

翠娘把卤猪蹄捞起来装了两盘，又把卤猪杂捞起来，猪大肠切了滚刀块，猪心，猪腰子猪肺切成薄薄的片，盛了足足五盘。

许芙蓉又调了两种蘸酱，一个是重口味的红油蘸酱，一个是清淡口味的姜葱蘸酱。

许芙蓉见小鱼两眼发亮，看着卤味，咽了咽口水，用筷子夹了一片卤猪肺，蘸了姜葱蘸酱送到她口中。

“尝一尝。”

“奴婢可以吗？”小鱼半眯着眼问道。

许芙蓉点头后，她一口含住猪肺，慢慢咀嚼。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我就说了比酱牛肉还要香，还要好吃。阿娘你试试？”

正在刷锅的翠娘责怪地瞥了自己女儿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小鱼确实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现在可不是从前，从前在庄子上，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白日在庄子上干活，晚上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今，他们在许府，是许府的下人，这些吃食是给主子做的，她们哪有先吃的道理？

许芙蓉也夹了一块送到翠娘婶嘴里，说道：“翠娘婶也尝一尝，味道还不错，等会儿留下一盘，你们和卫叔、八宝叔他们也尝尝。”

翠娘和小鱼一听，大小姐给他们留了一盘，心中很是感激。

像他们这种签了卖身契的，被放在庄子上，还能有个小家，那是天大的恩情。

若是一家老小没有被分开卖到天各一方，还能被安排在一个府里做事儿，已经是主子开恩了。

若是主子对他们好，没有吆三喝四，没有缺吃少穿，更是遇见良善的主子了。

他们做下人的，可不能没有了良心。

“大小姐，您做的这卤味这么好吃，比饭馆里的要好吃十倍，一百倍，您怎么没有卖卤味，反而开了一碗粥啊？”

“要是开个卤味铺子，肯定要比粥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