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对他的表现并不诧异，能混到义军头领这个级别的人肯定不是笨蛋，老太监的用意他很快就能识破！

随即他又大笑道：“哈哈，算了吧，我人在这里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咱们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喝一个吧！”

说着跟李飞干了一杯酒！

李飞把酒倒满，慢慢道：“不过周正应该是个聪明人！”

“嗯？”梁大海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李飞，没想到他居然对义军的人员如此了解，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不错，他的确很聪明，说实话义军能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多半都是他的功劳！”

“所以你并不担心？”

“当然，我都能看出来的意图，周正又怎么会不明白！”

“可有时候聪明人也会办傻事，因为他不得不做！”

梁大海当然明白李飞的意思，他叹了口气道：“那又能怎么办呢？老太监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无论来不来都是个麻烦事，嘿嘿，不过这个难题只能交给周正了，就算是我死了，相信义军在他的带领下会越来越好的！”

李飞有些好奇，他作为一个杀手以来杀过无数人，见过很多人死前的情景，有的愤怒，有的不解，有的不甘心，有的留恋，有的恐惧，但很少遇到梁大海这样坦然面对死亡的人。

“你好像不惧怕死亡？”

梁大海微笑道：“所有人不都是要死吗？无非是早晚的问题，对于死亡我并不担心，哎，唯一可惜的是没能杀干净这些狗官，当地的百姓还得继续受欺压！”

李飞从监狱的小窗外看了看月色，黯然道：“杀干净又有什么用？杀完这一批再来的一批没准更加贪婪呢？人都是由屁股决定脑袋的！”

梁大海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理解，想了想终于明白了，道：“哈哈，屁股绝对脑袋.......，你这人说话真是有意思，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有些格格不入，感觉跟我们有些不一样！”

李飞不想再说这件事，岔开话题道：“别说你们义军还没成事呢？就算成事了从根本上也改变不了什么！”

“此话何意？”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史书，翻开中国的历史，兜兜转转几千年都是在玩一个皇帝轮流坐，今日到你家的游戏！”

梁大海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本来就是有德者居之！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错，大家都抱着这个思想来的，起义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但是一旦登上了那个位子，人就会慢慢变的。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位子被别人夺了，恐怕不能世世代代的传下去，日夜提防一起起义的兄弟，担心他们是不是有反心，担心下面的臣民是不是对自己不满，也准备揭竿而起把自己推倒，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倒行逆施，大开杀戒，这样的例子历史上可太多了！”

梁大海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但我们可没想那么长远，现在唯一担心的问题只是义军的生存问题。”

“嗯，我知道！我刚才说的只是义军内部的矛盾问题，人就是这样，可以共患难但是很难同享富贵。一旦你们成功了，那你们的身份就会从被统治者变成统治者，阶级转变了，之前是皇权和百姓之间的矛盾，现在换成你们代表了皇权，那你们和百姓之间的矛盾就会自然消失吗？”

梁大海看着李飞没有说话，他甚至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但武艺超群，神鬼莫测，一身是胆，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

李飞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当然不会，你们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你们成了新的皇权，无非是另一个轮回罢了，百姓、农民永远都是被欺压的目标，这就是我所说的什么也改变不了！”

梁大海紧皱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急忙大声道：“不对，别人我不知道，至少我们绝对不会的，我们都是被欺压的少数民族，了解民间的疾苦，一旦掌权后绝对不会再干出这种事情的！”

李飞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也许你能一直保持初心，但是跟你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呢？他们的家人呢？你的家人呢？你能保证他们都跟你同样想法吗？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跟你一起打下了江山，现在享享福有什么问题吗？过上几天使奴唤婢的日子过分吗？你们又不事生产，这钱从哪来？还不是从老百姓的嘴里抢！”

梁大海喃喃道：“确实会有这个问题，但如果被我知道了，一定会严惩不贷！杀他个人头滚滚，狠狠刹一股风气！”

“对啊，问题就是你不知道啊，你觉得现在岭南的问题，唐玄宗很清楚吗？他肯定不知道，当地的官员蛇鼠一窝，贪赃枉法，他知道吗？他当然不知道！没准他真的知道，但是他在乎这些吗？他在乎你们这些少数民族的死活吗？他在乎的是自己的位子稳不稳，在乎的是今夜侍寝的姑娘漂不漂亮，在乎的是万国来朝的大国气派！”

李飞看着一言不发的梁大海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觉得自己当了皇帝肯定不会这样，好吧，就算我相信你会是个好皇帝，能够为百姓着想，跟你一起起义的兄弟，比如周正，阮氏兄弟都能以你为榜样，爱民如子，但是以后呢？”

“以后？”

“嗯，你的儿子？你兄弟的儿子，他们呢？”

“他们怎么了？”

“他们很多人没受过苦，不知道老百姓的苦楚，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我可以教育他们啊！我会把一切道理都告诉他们！”

李飞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你的，就算他们听了，到了你孙子们那一辈的时候还会有人记得你的话吗？他们从小锦衣玉食，唯一会的事情就是想着怎么变着法的欺压百姓了！这就是我说的兜兜转转的意思，不到几十年，又转了回来！”

梁大海听后久久不语，只是自顾自地闷头喝酒！

时间不大，他突然放声大笑道：“哈哈，我真是够笨的，居然现在才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了？”

“我还有几天时间？”

“三天！”

梁大海拍了拍大腿道：“对啊，老子还有三天时间，哪有时间去琢磨这些事情，就算让我想明白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刀了事，还是喝酒吧！”

李飞笑道：“还是你聪明，一下就抓住了关键！”

俩人连干三杯！

梁大海苦笑道：“说来真是可笑，你是抓我回来的人，按理说我应该恨你，可是我居然丝毫没有对你怀恨，甚至还能跟你在一起喝酒聊天，人果然是奇怪的动物！某种意义上，我有些要感谢你！”

“哦，为什么这么说？”

“哎，大唐太强大了，义军前途暗淡，就算我不被你抓回来，早晚有一天也被大唐抹杀掉的，更何况我带领着义军，两三万人的性命系于我一念之间，压力确实很大，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你最近睡的很好？”

“当然好了，起事前我早就做好了一死的准备，现在这个结果虽然不是很好，但绝对不是最差的！”

“好，我敬你一杯，你是条汉子！”

“多谢，起义这件事我从没有后悔，哎，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杀了张仁凤，让这个杂碎跑了！”

“他怎么了？”

梁大海诧异道：“你们居然不知道他干的事？”

李飞摇了摇头，心道，老太监下令，义军的人全都被筑了京观了，一个活口没留，自然没什么消息传出来，看来张仁凤在邕州城里也没少下动作，没有任何不利于他的消息传出来。也许有，但是老太监根本不在乎也说不准！

梁大海一阵冷笑道：“这孙子果然有些手段！”

李飞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