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少年
作者: | 分类:现言 | 字数:2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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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几天以前
女孩名叫曹尔雅,她所在的地方位于安州县的一个偏远小镇。
这儿有一个曹家村,除了村口有座破旧祠堂的那家之外,家家户户都姓曹。
村口的那家外姓人据说姓蔡,民国时期逃难过来的。
根据长辈的说法,这家人跟曹尔雅爷爷辈以前关系还十分不错,只是不知何故已经搬出去了很多年。
每当曹尔雅好奇地问起,家里长辈总是搪塞过去,不愿作答,看面色好像十分不吉利。
从她记事起,家里就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
不能去父亲曹大林的工作地点玩。
不能谈论灵异事件。
清明节和中元节不许东张西望。
出门必须戴上护身符——尤其是一个小小的镀金的佛像,系着略粗的红绳,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渐渐褪了色……
曹尔雅把这些归结为“封建迷信在民间的顽固残留”,只在逢年过节类的重要场合遵守这些规矩,为的是不让老人伤心。
她是个性格温和、略微怯懦的人,比起去质疑上一辈的落后规矩,她更愿意减少跟他人的冲突。
“尔雅,记得把这个金佛带上,我们明天就回乡烧纸了,别忘了啊。要是忘了,到时候你奶奶指定会说你的。”
几天前的一个傍晚,曹尔雅刚回到省城的家中,妈妈李晓琴就说道。
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五官精致但有些钝感;皮肤白中透黄,缺了点血气。
李晓琴黑黑的头发总是挽在脑后,用一根素色木钗固定好,几缕青丝留在额前,倒显出几分温婉。
“我知道了妈妈。”
曹尔雅接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囫囵地回答道。
她捏着水杯,好像陷入沉思。
她的父亲曹大林在省城的一所普通中学任教,早年是教务处主任,后来升为了副校长,据说7月份还要竞选什么代表。
曹尔雅发现,父亲也有个奇怪的地方∶
她有几次跟他在省城的商业大道逛街时,路上碰到了他的学生。
对方刚要打招呼,父亲却一把拉过曹尔雅匆匆走了,留下学生们一脸懵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曹尔雅想要问父亲为什么这样做,父亲却只是微笑着马上岔开了话题,仿佛这件事并没有发生,或者无足轻重。
他的略微肥胖的脸上非常自信,天塌下来也压不垮他一样。
这样的事情多了,她也见怪不怪了——想来自己的父亲只是有些怪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奇怪之处渐渐淡化在日常生活的琐碎中,变得像几年前偶然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再说母亲和父亲∶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两人相处时有泰然自若的感觉,却并不显得十分亲密,中间老隔着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母亲坚定地维护着一切跟家庭相关的东西——譬如说让家里人戴护身符这种传统。
这是她的婆婆陈秋当年的规矩,她照做了很多年。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她也并不多问,只当做融入丈夫家庭的一种方式,就像入乡随俗一样自然。
“想什么呢,又发起呆了,你这孩子。”
李晓琴拉了拉女儿的手臂,把她带回了现实。
曹尔雅看了看母亲,问道∶“妈妈,我们明早去的话几点出发呢?”
李晓琴解下了围裙,放好碗筷说道∶“明天上午九点走吧,你多睡会儿。”
此时曹尔雅的父亲曹大林正站在窗边远眺。母亲打来的电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大林啊,最近的天气特别奇怪,下了场好大的雨,牛场那边的坟地有两座好像被冲垮了,包括村口那家的。我们当年放在里面的东西,估计起不了作用了。我做了个不祥的梦,你回来的时候开车开慢一点啊……”
曹大林并不在意母亲说的“不祥”,他对自己有着充分的把握。
——不管是获得工作绩效,还是解决各种棘手的难题,这些是他最擅长的。
他背着手,由于穿着家居服,显得他的肚子更加凸出了。
这肚子里不仅有自己这些年的应酬,还有满满的生存策略、人生哲理。
每每想到这些,他总是感到非常自豪。
“算是熬出头了,日子越来越明朗。”
他自言自语道。
当初那个举动或许危险,但是他绝不会后悔。如果时光倒流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依然会选同样的做法。
毕竟人总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并没有什么,他暗暗想道。
但自己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把任何利己的举动偷偷隐藏,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那些暴露在外的,他会恰到好处地给它们包装上一个高尚的外壳,让一切显得合情合理,看不出破绽。
任何人都休想猜透他的心,他尽管享受他人的赞扬、仰望和吹捧。
而每年回乡祭祖、过年探亲的都是他展现自己的大好时机。
他会开上一台好车停在村口,这辆车跟他周身的打扮、云淡风轻的态度,没有一样不让周围人艳羡。
不过这几年,他的观众逐渐变少,甚至几乎没有了∶
村民们一个个搬去了城里或者更远的地方,再不留在这个小山村了,多少有些遗憾。
是啊,这样的山村,虽然风景如画、空气清新,终究是天高皇帝远、经济落后,哪里比得上灯红酒绿、生活便利的省城呢?
要不是自己当初自己坚信“富贵险中求”,说不定现在还没有走出这里。
他感到兴致索然。
“爸爸,吃饭了。”
曹尔雅见父亲仍在思考,便叫了他一声,然后又跑进了卧室叫弟弟曹晨。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坐在桌前吃饭,开始谈论一些各自感兴趣的话题,欢笑声不时响起。
然而在楼道的一处阴影里,隐隐有个白衣少年的身影。
他望了望挂了八卦镜的防盗门,良久,终于慢慢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这时,卧室里曹尔雅的那尊小小的被遗忘的镀金佛像,突然之间“啪”地一声,从书桌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