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的时候，时琰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冷气太足，睡梦中的她下意识地寻求着温暖，把手缩进空调毯下面。

后方的中年男人收回呆滞的目光，虽然咽了口唾沫，但看得出，这个动作十分机械。

大约飞了一个小时，空姐走到时琰身边，轻声喊着：“女士？女士？”

时琰此时正沉浸在某种似是而非的梦境中，突然被人叫醒，吓了一跳。

她皱着眉摘掉眼罩，反应到自己是在飞机上，才放松下来，随后对着空姐露出一个微笑，问：“不好意思，有点起床气，请问出了什么事？”

空姐微笑道：“女士，前方有强对流天气，为了安全，我们要降落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琰的脑袋里浮现着楚雨芝女士的话：你可别迟到啊！

完了完了，就算王伯伯不怕麻烦，自己也一定会被老妈数落个没完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小姐，最害怕的就是楚女士的唠叨了！

一下飞机，她就给王建明打了电话，对方半天才接起来。

“王伯伯，真是不好意思，半道上遇见了强对流天气，飞机在S省降落了，我刚问了情况，估计到您那儿得晚上了！”

王建明那边很安静，片刻后时焱听见他说：“没关系，小琰，安全最重要！等起飞了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时琰又给楚女士报告了情况，证明这次不能按时赴约，是天气的原因。

“轰隆隆——”一声惊雷响起，时琰吓了一跳，小声嘀咕：“初一果然不适合出门！”然后背着包，和另外几名乘客前后脚进了贵宾等候区。

***

西部的小县城常年少雨，此时天却阴的厉害。

王建明和时琰通完电话，不自在地咳了两声，一字一句地向凌霄报告了时琰的情况。

凌霄什么也没说，只是坐着电动轮椅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办公桌旁，看着墙上那幅画，突然笑出了声，“王局长，您这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下啊！”

那是一幅王建明最喜欢，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名作。此时他听着凌霄的笑声，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这东西，肯定入不了尊主的眼啊！”

凌霄抬起手，一只毛笔从笔架上飞到他手里，一旁的秦允见状，把砚台放在他手边，然后摘下了那幅画。

几滴墨水落下，画中的鹤立刻有了生命，仿佛随时都能从画纸上飞出来。

“尊……尊主……您……我这……我……”王建明瞪大了眼睛，没来及出口的彩虹屁，变成了吞吞吐吐的不知所云。

只见凌霄脸色阴沉，五指在空中轻轻一拢，那幅画瞬间就变成了粉尘落在地上！

他轻轻甩甩衣袖，把那堆粉尘散去，转过身，笑着问王建明：“呵呵！看着喜欢的东西在眼前被人毁掉，感觉如何？”

王建明看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叫苦不迭，但又不敢说什么，只战战兢兢地说：“尊主……您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凌霄似乎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没有一点刚才癫狂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清明，“出去。”

王建明立刻弓着身子退了出去，欲哭无泪地想：君上啊君上，我这差事，不好办呐！

秦允无聊地把领带缠在胳膊上又解开，走到凌霄身边，问：“尊主，今天是朔日，上神晚上才能到，我们是不是先回——”

凌霄抬手制止了他说完的话，隔空从旁边架子上取了一张泥金纸。然后直勾勾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

某市机场的等候室。

大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向，狂风又卷着雨珠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音。时琰坐在沙发上，看着模糊不清的玻璃，回想着刚才在飞机上的梦。

她又梦到那个男人了。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她会频繁梦到同一个人？

就在这时，时琰觉得心脏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太闷了，她也没太在意，做了几个深呼吸，就从包里拿出ipad，翻看关于西部壁画的资料。

“女士，您的咖啡。”

时琰看得很认真，没抬头，“谢谢，放这吧！”

角落里的中年男人双眼无神地望着时琰，见时琰一边看iPad一边端起咖啡，自己喝茶的动作也定格了，几乎同时，一团黑影从他额头正中间的地方慢慢溢出来！

那团黑影没有具体形状，穿过一株绿植和服务生手里端着的酒杯，径直冲着时琰的方向去了！

***

王建明的办公室里，凌霄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眯了眯眼。

秦允似乎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上前一步，“尊主——”

凌霄抬手打断他，片刻后看着桌上的泥金纸，倏而伸出右手，随便搓了两下手指，食指指腹就破开一道伤口。

深红色的血滴在泥金纸正中间，凌霄以这滴血为中心，用手指快速向外辐射画了起来，一气呵成。

线条带着凌厉的角度，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看上去就像古代版的暴力美学。

“火。”凌霄说。

“哦！”秦允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他。

打火机上面印着的广告标语，已经磨的看不清字，凌霄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说：“蜡烛。”

秦允拍了一下头，心说尊主这洁癖也太严重了，不就是上面沾了点饭店的油吗？他乖乖点了蜡烛，放在凌霄手边。

片刻后，黄色的泥金纸在黄色的火舌上，燃起了紫色的火焰，产生的烟里还带着一丝异香。忽明忽暗的光映在凌霄深邃的眼眸中，化为一团炙热。

泥金纸燃尽，灰烬在蜡烛上方烟消云散，没留下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