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上。

池晏开着车，时不时的将视线落在宋昀身上，自上车起这丫头就一直低着头。

他开口问道：“有心事？”

宋昀停了两三秒才开口，“队长，你先前说只有情感变得麻木才能让自己更好的思考，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达到你这种境界啊？”

池晏看了她一眼，“夏颖的身世对你影响这么大吗？”

“...”宋昀轻声说道：“我在医院那些天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是怎么进的福利院了。”

池晏把车停到路边。

“我的原生家庭跟夏颖一样，父母没受过什么教育，也没多少文化知识，在他们那一辈思想禁锢里，好像只有生出男孩是最伟大的事情。那个女人在生下男孩后，把只有六岁的我卖给了人贩子。”

宋昀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力量感。

“你知道一个女孩多少钱吗？”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五百块钱。”

“那是我最不想记起来的回忆。”

池晏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说道：“...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可伤口好了还是会留下疤痕的。”

那些黑暗如深渊的回忆，就像是个无底洞一般让她没法挣脱。

池晏知道此刻的自己不应该说一些冷冰冰的大道理。

他正色道：“你想不想亲手把当初的人贩子抓到？想不想让那两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付出代价？想不想帮从前的你讨回公道？”

宋昀的眼神中忽然带了抹希望的色彩，她看着一脸认真的池晏，无数的话涌到嘴边却没想到来了一句，“队长，你不会要杀人吧？”

“......”

“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坐上你的位置呢，关键我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演讲词什么的我也没写完呢。”

池晏实在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是警察，那就利用好你自己的身份，去打击一切违法犯罪行为，去亲手抓到当时拐卖你的人贩子。”

宋昀点头，“嗯，我会的。”

池晏重新发动车，顺着凤凰酒店的方向开去，“还在酒店住？”

“我在想要不要搬去宿舍住了。”宋昀问道：“队长，你家附近有没有房子对外租啊？”

“不想在酒店住了？”

“人嘛，总要学会自力更生的。自业自得，做想做之事。无憾。自由自在，做想做之人。无悔。自食其力，成能成之事。无怨。自力更生，成能成之人。无愧。”

“说人话。”

“身上没钱了。”

“你还会没钱？”

“前些天我出事的事情传到我爸妈耳朵里，我爸为了让我辞职就把我银行卡全部冻了，还警告衡海集团名下的所有酒店，要求对待我就跟对待客人一样，该收多少钱就要多少钱，不允许有优惠，更不允许免费。”宋昀没好气的说道：“酒店一晚上好几百，我工资加上银行卡余额最多能撑半个月，下个月要是没钱我就只能睡大街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

宋昀无奈的说道：“申请宿舍还要走流程，最早也是下个月才能进去，可我还有半个月没地方住呢。”

她眼珠子一转，“队长，你忍心看着咱们队里的优秀骨干没地方住吗？”

“忍心啊。”池晏看着前方。

宋昀别过去头，“算了，大不了我就睡警局，反正那里面不差我一张床。”

池晏笑了声，“你还真是喜欢给我丢脸啊。”

宋昀哼了一声。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宋昀并未立即打开车门下车，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池晏单手握着方向盘，“今天晚上收拾自己的行李，明天把行李搬过来。”

宋昀嘴角的弧度上扬，“你打算收留我了？”

池晏说道：“我可不想让别人看我们队里的笑话，不过我就让你住一个月。”

“成交！”

——

杨林回到出租房里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窗户外刮起了大风，冰箱里的零食早就吃完了，他拿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楼下五百米处有家二十四便利店，他随意挑选了些速食后便去结账。

收银员扫码，“一共三十八块钱。”

杨林点开自己的付款码给她。

收银员将塑料袋递给他，“欢迎下次光临。”

他拿着个饭团现啃着，脚上穿着人字拖走在马路边。

“你干什么？放开我！”

“放？放什么？”

轻微的争吵声传到他耳朵里，杨林起初以为是小情侣之间的争吵，便也没放在心上。

“你放开我，要不然我就报警了！”女声强烈反抗着。

男声极其不屑，“报警？你想怎么报警？你看警察来了之后会不会管你！”

一道刺眼的光线射向他们两个。

“喂喂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干什么呢？”

杨林拿着手电筒，晃着男人的眼睛，“别动，说你呢。”

男人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光晃的睁不开眼睛，他将双手挡在眼前，暴躁的问道：“操你大爷的，你踏马敢管老子？”

“你谁老子？”

“你老子！”

男人刚要上去一拳，却被杨林手中扔来的塑料袋砸中了眼睛。

男人瞬间疼得大呼小叫。

杨林一脸歉意的说道：“呀，我忘了里面还有瓶可乐呢，实在不好意思啊。”

男人临走前还不忘落下狠话，“你给我等着，等着！”

杨林看着溜走的男人，鄙夷的说了一声，“就不能换点有意思话题。”

他收回目光，弯腰捡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谢谢。”

翁雪帮他捡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火腿肠，那丝柔的声音中带着颤音。

杨林抬头看去，路灯光线下，女人一张鹅蛋形的脸庞上，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双眸似秋水一般明澈，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好似碧绿荷叶上的一滴露珠，晶莹剔透，光洁耀目。

翁雪被他盯得快要哭了，再次说道：“谢谢。”

杨林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道：“没事没事。”

两人同时起身。

杨林看着翁雪，心中升起一丝紧张感，“你刚才没事吧？”

翁雪摇摇头，“没事。”

杨林说道：“没事就好，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出门不安全，下次让人陪着你一起会比较安全。”

翁雪点点头，轻声细语道：“我知道了。”

就连他们自己都没发现，此刻路灯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牵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