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没有离开海州吗？”

戴琦见小江过足了烟瘾，才开口问道。

“嘿嘿，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离开海州。”

他突然张口唱了起来：“小妹妹送情郎啊，送到了大路西，从那边过来一个卖梨的，我有心给他带上一个去啊……”

戴琦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小江受了很大的刺激？

小江唱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对着戴琦嘿嘿地笑着。

“你再给我来一根吧，通常我只要唱上一段，他们就会给我一根烟，你也不要例外！”

戴琦当即把剩下的半盒烟全部塞给他，小江欢喜地接了烟，打开烟盒仔细数了数，还有整整十根。

“那我还要给你唱九首歌，是吧？嘿嘿！”

小江一脸真诚地看着戴琦，咧嘴一笑。

“不要你唱了，你为什么还在海州，一直没有离开吗？”

戴琦看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离开？去哪里？哪里都是我的家，嘿嘿！我唱歌给你听啊。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戴琦摇摇头，现在和小江没有办法沟通，他每说两句话就会唱上一段。

戴琦皱着眉头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想听歌了，我们能不能正常地聊聊！”

“正常？我很正常，可是，我要唱歌，因为你给了我十根烟，那是我欠你的！”

说着，他又清了清嗓子，高声唱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戴琦无法和他正常沟通，只好听他唱完整首歌。

“还有7首，嘿嘿！”

这时，易芳吃完甜品从店里面走出来，对着戴琦的背影说道：“哎哟，撑死我了，我们回去吧？”

见戴琦没有反应，易芳紧走两步，凑上前，刚好看见小江正在唱歌。

“这是谁啊？”

易芳捅了捅戴琦的胳膊，问道。

“我朋友，小江，可能精神上受刺激了！”

戴琦轻轻地告诉易芳，没想到小江站在一边听到了，皱着眉头说道：“你精神才受刺激了，真是的，我不给你唱歌了，再见！”

小江不满地瞥了一眼戴琦，像是在发泄对戴琦说错话的不满。

“你要走了吗？”

戴琦紧走两步，想伸手去拉住小江，却被易芳死死拉住。

“琦哥，你怎么和谁都能聊得来呢？”

显然，易芳在用她的方式表示她的不满。

转瞬间，小江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戴琦叹了口气，没有再追下去。

“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尊一声驸马爷你莫要执迷……”

小江又换了个《铡美案》边走边唱，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戴琦转头看了一眼易芳说道：“我来海州还是他叫过的呢！”

易芳惊讶地问道：“他？那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被传销窝点的人打成这样的吧，现在问也问不出来。”

戴琦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江的背影，跟着易芳上了车。

他打定了主意，明天中午下班来找寻一下小江的落脚点，小江曾经是他的好朋友，不能让他就这样流落在外，要想办法送他回家。

第二天中午，戴琦从易芳那里拿来车钥匙，开着车在昨天小江出现的路上沿路寻找，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很可能会碰上小江。

可是，车在街上来回开了几遍，始终没有看见小江的身影。

终于，戴琦开车路过昨晚的烧烤摊时，看见一个背着蛇皮袋的身影在翻垃圾箱。

戴琦赶紧把车子停在马路边，朝马路对面跑去。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

小江一边翻着垃圾桶，一边哼着歌，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小江！”

戴琦本想拍他的肩膀，但看他身上脏兮兮的样子，实在是下不去手。

“嗯？”

小江抬起头，瞥了一眼戴琦，面色不善地说道：“你找我干嘛？”

看来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这时候正处于糊涂时期，彻底把戴琦忘了。

“你想不想回江苏老家去，我帮你联系家人把你接回去好不好？”

戴琦趋前一步，对脏兮兮的小江说。

“回江苏？”

小江站直了身体，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的迷茫，这种眼神稍纵即逝，他转过头继续认真地翻拣着垃圾桶。

“还要不要烟？”

戴琦问道，小江转过头看着他，露出黑洞洞的牙洞，说道：“可以啊！”

戴琦摸出身上只抽了两根的烟盒掏出来，递给小江。

小江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根，对着戴琦比了个打火机的手势，戴琦会意，把口袋里的打火机掏出来也递给了他。

“多谢，我捡两三天的瓶子才买得起烟抽，你真是个好人。”

小江叼着烟，继续弯腰翻着垃圾桶。

“你又不记得我了？昨天晚上还认识呢。”

戴琦在小江身后问道。

“你，不是村东头老王头的儿子吗？”

小江回头仔细看了一下带戴琦的脸，那锐利的眼神看得戴琦心里直发毛。

“不，我是小戴啊，戴琦，我们是华运公司的同事，你忘了？”

戴琦着急地看着小江，看来这个小江是真的疯了。

“你饿不饿？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

最终，戴琦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叫小江原地待着，跑到马路对面去给他买快餐。

两分钟后，戴琦带着一大摞餐盒回到小江身边，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江，你的老家在江苏哪里，我想办法把你送回家好吗？”

戴琦蹙着眉头，看着小江说道。

“很好吃！”

小江自顾自地吃着饭，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

“啊？你说什么？”

戴琦再次问道，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小江吃完东西，悠闲地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发了会儿呆，才摸出打火机。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小江抽了一口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戴琦知道自己想把小江送回家的愿望是彻底落空了，摸了摸口袋，掏出两百块钱来，全部递给了小江，说道：“我身上只有这些了，全部给你吧！”

他把钱递给小江，小江也不客气，一把抓过钱，放进了脏兮兮的裤子口袋里。

“嘿嘿，谢谢你哈！”

小江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他急切地问道：“你明天还来不来，你来了我不但有饭吃，有烟抽，还有钱花。”

戴琦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小江是想把他当成长期饭票了，有时候疯子比普通人还明白。

“嗯，这个，再说吧！”

戴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他冲小江点点头，朝马路对面走去。

“你明天还来啊，给我烟抽……”

戴琦开着车，听见小江的声音越来越远，在后视镜里，他看见小江高兴得手舞足蹈。

明天还来吗？戴琦心里想着，他突然苦笑起来，就小江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是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