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天气更冷了，老天为了应景，还下了两场不大的雪。

戴琦似乎被困死在这栋房子里，每天工作生活都在里面，没有半点自由可言。

小江是戴琦雷打不动的伙伴，两个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整天留守在家里。

小江照例每天听张学友的歌，漫不经心地修理着客户退回来的机器。

万世道自从那天借钱被拒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无锡分公司。

戴琦没有借钱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打击报复，这让他心里总有一个结，解不开的结。

元旦快到了，李秋霖的身影在戴琦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知道她在南京怎么样了，到无锡的这段日子一直过得太不如意，他把老同学忘到了脑后。

算了，过了月初再联系，年底大家都在忙，不光要月结，还要做年结。戴琦想着便放下了和她联系的想法。

下乡的业务员为了多拿提成，天天早出晚归。

这天，廖副经理一大早跟着周敏去了张家港，周敏直到晚上六点来钟才一个人回到分公司。

他把一沓钱交给戴琦，说：“本来今天的货款是八千，廖副经理从我这里拿了两千！”

戴琦一愣，忙问道：“他从你这里拿钱做什么？”

“他说要请导购员吃饭，已经请示过邓总了！”

周敏答道，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这是货款，怎么能挪用呢？坐支现金要被处罚的！”

戴琦一听情绪激动起来，他可不愿背这个锅。

戴琦拿起电话，拨通了廖副经理的手机。

“喂！”

廖副经理旁边很嘈杂，有很多女人说笑的声音。

“廖副经理，是我，戴琦，听说您从周敏那里拿了两千块钱。”

戴琦没有废话，单刀直入。

“诶，是拿了。”

廖副经理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行的，廖副经理，这是坐支现金，财务制度不允许的。”

戴琦尽量保持着克制。

“什么财务制度，请导购员吃饭是邓总同意的！”

廖副经理不耐烦地说。

“不是，你请客归请客，但不能坏了规矩吧，麻烦你把钱拿回来！”

戴琦有些生气了，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你他妈的少跟我说什么制度不制度，要钱找邓总要去！”

廖副经理在电话那头咆哮起来。

戴琦捏着听筒的手有一些颤抖，他的愤怒一下子到达了顶点：“你他妈少拿邓总吓唬我，咱们走着瞧！”

他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周敏和陈有海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连窝在一楼的小江都跑上楼看发生了什么事。

戴琦想了想，拨通了总部财务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小叶熟悉的声音。

“喂，叶姐，我是戴琦！”

戴琦一口气把廖副经理挪用货款的事抖了出来。

小叶在电话那头说：“这个廖副经理，怎么能这么做呢？明天我告诉安经理，叫她来处理，唉，无锡那里还真是麻烦事不断。”

挂了电话，戴琦心里稍安，该汇报的都汇报过了，这下他的责任可以撇清了吧。

当晚，醉醺醺的廖副经理阴沉着脸回到分公司，找戴琦吵了一架，才愤愤不平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放心吧，这事你上报了跟你就没有关系，大概这事明后天就会有处理结果。”

房间里，陈有海躺在床上，安慰仍怒气未消的戴琦。

“但愿吧！”

戴琦心里仍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且这种不好的预感第二天就应验了。

晚上，戴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和廖副经理的争吵让他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后半夜，戴琦才在迟来的睡意中沉沉睡去。

突然，戴琦被一种重压感惊醒，他想翻个身，却怎么样也动不了，确切地说，他全身上下都动不了了。

然而，他似乎还能看见，并且比平时还看得清楚一些。

他看见对面床上的陈有海，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睡得正香。

眼睛下移，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就站在床尾一动不动。

戴琦想喊醒陈有海，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啊啊”声。

终于，戴琦的手指在他不断努力下动了，整个身体也不再不受控制。

他转过身，把身体侧向墙里，头深深钻进被窝，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早晨，戴琦在头昏脑胀中醒来，昨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懒洋洋地爬起来洗漱。

刚打开门，廖副经理黑着脸从戴琦的门口经过。

戴琦也像是没看见他，和他擦肩而过。

一上午，戴琦都在等总部财务的电话，这件事他算是上报了，他好奇的是怎么处理。

直到中午下班，戴琦也没有得到答复。

这倒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下午刚上班，人事部小夏打来了电话。

戴琦拿起听筒，刚“喂”了一声，对方公事公办地说道：“给我一个信号！”

戴琦明白这是对方有传真要发过来，他按下了接收键，把电话听筒放下。

“滴”的一声，传真件慢慢吐出来，戴琦撕下来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这是一个处罚通知，上面写着：

通知

无锡分公司副经理廖严违反公司财务制度，坐支现金，经总经办研究决定给予五百元的罚款；无锡分公司会计戴琦监督不力，给予两百元的罚款。望其他分公司引以为戒。

总经办

2002年12月30日

戴琦看着手上的处罚通知，心里透出一股凉意，他想拿起电话质问小叶，自己明明上报了，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结果。

正懊恼间，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戴琦皱着眉头抓过听筒。

“喂！”

他没好气地说道。

“喂，戴琦吗？我是安悦华，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传来安经理细腻的声音。

戴琦满腹委屈地质问道：“安经理，我昨天已经上报了，为什么还要处罚我？”

安经理无可奈何地说道：“万世道不知道在邓总面前说了什么坏话，邓总坚持也要处罚你，你以后注意一点，他们是一群狼！”

“你放心吧，我以后开个奖励单，把这次处罚的钱再奖还给你。”

安经理看戴琦半天没吱声，柔声安慰道。

戴琦想问这种情况下会计究竟要怎么做才不会受牵连，但话到嘴边又强咽了下去，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挂断电话，戴琦仍然对公司罔顾事实的处罚决定无比愤慨，也对安经理的模棱两可的态度难以释怀。

快步走下楼，进入厨房，拿起平时用来当料酒的尖庄一口气喝下小半瓶。

酒意上涌，戴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楼回到房间，脱掉衣服钻进被窝，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