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冬天特别寒冷，一进入12月份，连续的冻雨让室内的温度也降到了冰点以下。

戴琦的手生了很多冻疮，手指关节上起了一个个大水泡，一碰水又痒又疼，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手上的刺痒让他彻夜难眠。

他一连打了两次报告，申请买一台取暖器，结果都石沉大海。没有办法，他只好硬扛着。

分公司除了他和小江经常留守外，其余的同事整天在外面跑销售。

小江的本职工作是维修机器，兼职仓库管理，他做事还算仔细，基本上隔个一两天就叫上戴琦一起盘点仓库。

戴琦又管钱又管账，虽然这样违背财务管理原则，但一个小小的分公司，一个人都要顶两个人用。

分公司连台486的电脑都没有，戴琦只好手工做账，总账外加各种明细账，加在一起足有十几本账册。

他每天都把大量时间浪费在登账上，以至于挤不出一点多余的时间做别的事。

办公楼闹鬼的传闻甚嚣尘上，但戴琦对这些神鬼之说并不放在心上，奶奶曾经告诉过他：世界上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初始他没体验到，可在无锡分公司工作的一个礼拜后，他毫无征兆地被销售摆了一道。

这天晚上，他们下乡回来很晚，周敏拿着一沓钱匆匆忙忙找到戴琦交钱。

戴琦接过钱点了一遍，数量对上了，他填好收据让周敏在收据上签字。

周敏看也没看签好名字，戴琦还暗自奇怪，以往他都要看几遍才肯签字，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戴琦没有多想，把钱放进保险箱里，第二天去银行存钱的时候，银行的柜员一下子从货款里挑出两张百元假币。

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这钱要没收！”便把假币放在一边，给戴琦开了张假币没收告知单。

按公司规定，收到假钱被银行没收是要自己赔的。

一下子就去了这个月工资的五分之一，戴琦很生气，后果却一点也不严重，谁让他自己不注意呢，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可话虽如此，戴琦还是郁闷了一整天。晚上，当他和陈有海聊起这件事时，陈有海告诉戴琦，昨天在回来的路上周敏就有些神秘兮兮，大概他那时已经发现收到假钱，想着怎么瞒过去。

事已至此，戴琦只好吃了次哑巴亏。

从此以后，他每次宁愿多花两倍时间也要把钱点清楚。

小江每天在他的维修部里循环放张学友的歌曲《Corazon De Melao》，而且声音大得出奇，在楼上办公的戴琦无法静下心来，下定决心去找小江理论。

“你没有感觉到吗？总好像有人站在背后，搞得人心里总毛毛的！”

小江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

“心理作用吧，别听他们瞎说，这世界怎么有鬼？”

戴琦看着眼前这个将近一米八的大汉，觉得他有些可怜。

“不不不，连马经理都亲口承认有这回事，他不至于骗我们吧？”

小江把功放的声音调小，神秘地对戴琦说：“你知道苏州分公司的同事为什么从来不在咱们这里过夜吗？”

戴琦反问道：“难道这房子真的有问题？”

“嗯，你要出去告诉我一声，我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

小江露出惊骇的神色。

“好吧，但音响的声音不要太大。”

戴琦再次叮嘱小江后上楼去了。

当天晚上，下乡的同事很晚才回公司。

周敏照例把一沓钱交给戴琦，戴琦有了前车之鉴，连点带摸花了好些时间。

小江看他们都回来了，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等大家吃上饭已经过了十点。

房子外面下着雪子，砸在地上啪啪作响。

戴琦有一个习惯，当天的事必须当天做完，其他同事洗漱完毕上床休息的时候，他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坚持把今天的账登完。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子夜时分，他实在受不了办公室的寒冷，把账本搬回房间，继续完成剩余的一点工作。

陈有海早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戴琦一个人醒着。

突然，他似乎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那是趿拉着布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混杂着陈有海的鼾声，听不大真切。

戴琦和陈有海的房间是上楼第一间，正对着楼梯口。

说实在的，戴琦此刻的心思大部分还放在工作上，并没有感到有多害怕，也许是有同事下楼到厨房里找东西吃。

他接着工作，没有去多想，这时陈有海翻了个身，把脸朝墙里睡，他的鼾声一下子没有了。

布鞋趿拉着上楼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戴琦的耳朵，他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要是同事起夜上楼也太慢了吧，以他们的年纪，上个楼绝不至于要这么久。

想到这里，戴琦心里打起鼓来，他想打开房门看一眼，却又对屋外未知的东西感到深深的害怕。

终于，害怕战胜了理智，他放弃了打开房门的冲动，也就在这时，脚步上楼的声音戛然而止。

戴琦长舒了一口气，刚想嘲笑自己一番，放在大厅办公桌上的传真机却发出“滴”的一声，开始嗡嗡作响。

他再也不敢管外面的传真机，匆匆脱掉身上的棉袄，连灯都没有关就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戴琦一觉醒来已经八点钟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似乎是梦里发生的事。

他打着哈欠穿好衣服，打开房门一下子愣住了，传真机里一卷纸都被吐了出来，地上全是。

周敏也打开房门，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房间门口。

“靠，传真机坏了？”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看着愣在原地的戴琦问。

戴琦反问道：“天知道，你昨天晚上没听见动静吗？”

“没有，我很早就睡着了。”

周敏以为戴琦怀疑他恶作剧，忙撇清关系。

戴琦点点头，蹲下身体收拾地上的传真纸。

“咚咚咚”，马经理快步走上楼，正好看见他在收拾。

“怎么啦？”

马经理说道：“他妈的这传真机还是我新买的！”

戴琦忍不住把昨晚听到的动静说了出来，马经理静静地听着，茶色近视眼片后看不见他的眼神变化。

末了，马经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这东西不是冲着你们来的！”

戴琦一愣，什么东西，难道马经理知道这里的秘密？

可是马经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是来通知全体同事的，邓总今天会来无锡分公司和他们一起过冬至。

分公司全体同仁立即紧张起来，邓总的火爆脾气戴琦在南京总部是见识过的，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他会在无锡和邓总近距离接触。

“大家别愣着了，花点时间把屋子好好打扫打扫！”

马经理一声令下，带着众人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