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小貂的情绪变的焦躁不安，身体围在邱震的脖子上，眼睛直直望着天上的星云，今夜的星云比往日更加耀眼，如火焰掺杂着鲜血席卷了大半的天空。

“小貂，你在看什么？”

“星云。”它回道。

“它变大了也变亮了，我记得小时候，它还没有这样明亮。” 邱震抬头。

蓝色小貂却转过头，提醒道：“有追兵，在西北方向。”

邱震收回目光，转头注视着西北方。

一只利箭带着风声，鲁日达凭借着星光，翻身躲过，邱震叹口气，收起弓箭，翻身上马，向着南方逃去。

※ ※ ※ ※ ※

“韩伊铓还说了什么？”梅掌柜紧锁眉头，韩伊铓悄然离开，这让梅掌柜感到迷惑。

“他说这是一个陷阱，让我们尽快通知银面离开。”

“他为什么不去？” 梅掌柜反问。梅自芳愣住了，支吾半天，最后摇头。

虎和风佩戴着黑石，那他到底是谁？黑石部落的人才能运用黑石的能量。黑石正是金树灵泉黑化后形成的石头，部落的人们将它佩戴在身上，久而久之，其中的能量跟佩戴者融为一体。梅掌柜思索至此，再次问道，“关于虎和风，你还知道什么？”

“我都说了。” 她不明白梅姨的意思。

“再想想。”

“他的黑石好像跟我的不太一样。”梅自芳仔细回想，“他的是温温的，好像在跳动。”

梅掌柜闻言心中一动。连忙将胸前的黑石交到梅自芳的手中，“感觉一下，是这种吗？”

“就是这种。”梅自芳连连点头，“没错，微弱的心跳感觉。”

“你能确定？”梅掌柜没了往日的优雅淡然，一把抓在梅自芳的肩头上。她曾经是梅骆臻的身边人，当然知道梅骆臻带着怀孕的姐姐还有体弱多病的银面杀入北飒山口的目的是什么，后来她在收敛梅骆臻和姐姐遗体的时候，发现姐姐已经生产，而梅骆臻的黑石也不见了，作为族长一脉，他的黑石可是金树灵泉中最后留下的金树泉源，历来都是在血缘亲人间传承，既然梅骆臻的黑石出现在虎和风的身上，难道他是…，“虎和风多大？”她刚问完，马上想起虎和风刚刚过完十六岁生辰，时间上吻合。梅掌柜浑身哆嗦起来，“还有什么，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遗漏。”她很懊恼没有让梅自芳早一点接近虎和风。

“他的护卫首领，就是柳总管曾经对我说，虎和风跟我们黑石恩仇交织。对，就是这么说的，恩仇交织。”

“他现在在哪里？” 梅掌柜眼中涌出热泪，她基本上能够确定了。

“不清楚，不过，我把千里香撒在他的身上了。”

擦去泪水。“你现在就出城，到韩家木料行等银面。把城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她。”十几年前就是因为银面的回归，她带着小小年纪的梅自芳被迫离开草原，如今，这件事的真相就让银面自己去揭开吧。

“好。我这就去。”梅自芳很怕梅姨再问出她回答不出的问题，更怕见到梅姨的泪水。

“你见到她，跟她说我已兑现我的诺言。请她也信守承诺。” 梅掌柜没有去接梅自芳递过来的黑石，而说道，“把这个也交给她。”

梅自芳呆呆的不知道梅姨在说什么。

“我不叫你回来，就不要回来，听到了吗？”梅掌柜将梅自芳紧紧搂在怀里，仿佛回到离开部落的那个晚上。

程远的将军府中气氛压抑，每个进出的军士都轻手轻脚，生怕惹恼脸色凝重的大将军。

掌灯时分，一辆马车悄悄驶进程远的将军府。

中午，瞿老夫子派瞿青过来告知他，虎和风和柳清荷晚上会来，程远便一直在府中等待。

“虎三少爷。”程远上前行礼，扭头看见柳清荷，他的心揪了一下，用抱歉的语气说道,“柳姑娘，请节哀。”他也有五十多岁，年轻的时候跟着长公主四处征战，见了太多的生死，那时候，没有如此多的感触，现在看到柳清荷难以抑制的悲痛，他突然意识到他的生命并不只属于自己，还属于他身边的亲人。

柳清荷微微点头。

“柳叔呢？”虎和风代替她问道。

“跟我来。”

而此刻，隐龙司的密探将虎和风等人的动态及时地传到张旭一的耳朵里。张旭一思索片刻，找来一位下属，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后，等下属点头离去。他也悄然起身消失在黑夜中。

众人一行跟着程远来到将军府的后院，这里搭起灵棚，三十一口棺椁整齐的摆放在那里，但还没有盖棺。一身白衣的柳清荷紧紧的咬着嘴唇目睹父亲的遗容后，便直挺挺的跪在棺椁前。来之前她曾经决定绝不哭泣，可这一刻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虎和风红着眼圈，跪在了柳清荷的身旁，磕了几个头后，低声的说道：“柳叔，我来看你了。你最后跟我说的话，我没有听到，但我会记在心里。”从小到大的陪伴，他早已经将柳忠毅当成父亲一般。

第53章 血溅灵棚

随后他走向大壮的棺椁。“大壮，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你不放心我，我知道。” 虎和风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刚来的时候，你是那么的不愿意，总想着回去。你说这里没有像虎狂风那样的英雄，我知道你是在说我。”虎和风仿佛又看到了两年前，那个站在他的面前，插着腰，大声说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留下来的大壮。“谢谢你，给了我证明自己的机会。”就这样，虎和风经过每个护卫的身旁，叫着他们的名字，说着他们之间的往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亲随家将顾北方突然走近灵堂，在程远的身旁低声禀报：“宫中来人了。”

程远不禁皱起了眉头，“来的是谁？”他问。没想到消息传的好快。不用问，一定是奔着虎和风而来。他要搞清楚来的人代表谁？是圣君还是太后？

“是庆崇侯杨权的世子杨谭。” 顾北方的脸色很古怪。

就算圣君召虎和风进宫，也轮不到杨谭啊。诸多疑惑让程远起身赶往前堂。

干瘦干瘦的杨谭背着手在大堂内走来走去，此时的他心中得意。这几天杨权特意嘱咐他不得外出。他不敢不听，今早，百无聊赖的他无意之中从护卫们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虎和风的护卫全都死了。于是，他在焦急中等待，直到傍晚时分，父亲情绪低落的回到府中，面对杨潭的询问，他只是淡淡说道：“往后没有人敢小瞧我杨权的儿子。”

杨潭大喜。这口恶气他已经憋了很久了。正在欣喜若狂之际，管家急匆匆进来禀报说虎和风等人在程远将军府中出现，没等杨权发话，他便跳了起来，搓着手叫嚷：“爹，把虎和风交给我，看我不把他的腿给打断。”他觉得上天对他真是太好了，正愁找不到虎和风呢。

“胡闹，现在太后和圣君都觉得亏欠于他，你不要去招惹。他的护卫都已经死了，他已经得到教训了。” 杨权悠然端起茶碗，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龙翔云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足足训了他一个下午。末了还收走了他的兵权。不就是烧了一个谋反的侯府吗。有必要发那么大脾气吗。

“那我也要去看看他落魄的样子，方解我断腿之恨。” 杨谭退而求其次，这段时间，他总感觉众人用鄙夷的眼神看他。他们一定在心中嘲笑我被打断了腿。每每想到这，对虎和风的恨意就加深一分。

“不行，你在家老老实实的待着。” 杨权心不在焉回道。现在不痛下杀手，怎么趁势树立你圣君的威信，你如何能将这个位置传给龙自游啊。我可都是为了你，你却不领情，跟我说要服众。嘿嘿，为君者，宁可让人怕，也不可让人敬。下次吧。你再提及此事，我一定要这样点醒你。

“爹，当初我被他打断了腿，你还要给他赔罪，我的心里难受，他靠着手下的护卫在都城中耀武扬威，如今，他的护卫都死了，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嚣张。”杨谭想想这样的画面，就兴奋地满脸通红。

“不行。”杨权放下茶杯。那帮勋贵们老奸巨猾，将成奕的脑袋丢出来，就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的心太软了，霍老爷子怎么了，他的功劳再大，也抹去不了整个勋贵谋反的罪责吧。

“爹，我去叫上自游表哥，到时候我不说话，让表哥出面。”杨谭也觉得自己这样去，可能震不住虎和风，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太后的亲外孙，但让太后的亲孙子去收拾他，这总可以吧。

“你去请龙自游与你一同前去，把虎和风带进皇宫，记住不要生事。”杨权被儿子弄烦了，想想也是，他和龙自游被虎和风一直压着，好不容易有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他烦躁的挥手打发儿子离开。

杨谭欢快地一溜烟跑了出去。杨权也起身，他决定再次进宫给圣君报信，然后再找姐姐帮忙，将皇城护卫营的兵权弄回来。

杨谭急匆匆赶到龙自游的府邸，却发现龙自游并不在府中，铁管家告诉他，储君殿下被圣君叫进宫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杨世子此次为何而来？” 程远不失礼节的问道。

杨谭抄起他那干哑的嗓音说道：“程大将军，我奉了圣君的旨意，来请镇北侯三公子进宫，请他出来吧。”只要押着虎和风在街上走上一走，日后说虎和风向他跪地求饶都会有人信。杨谭越想越兴奋。

“就你一个人吗？”程远向四周看了一眼，“传旨意的内侍呢？”他问。

“我就是。”杨谭翻了翻他的小眼睛。

“杨世子，稍安勿躁，虎三少爷正在拜祭虎门护卫的英灵，等一会就会出来，有话你跟他说。” 程远不愿意跟他争论，转身就要离开。

“几个死护卫有什么好祭拜的，圣君还在宫中等他呢。” 杨谭极不耐烦的催促。

程远强忍心中的怒火，回头冷冷道：“于情于理都不能去打扰他人的祭拜，你还是再这等着吧。”

杨谭闻言大怒道：“圣君召见重要，还是他虎和风祭拜重要，你不去，我去。”当下也不理程远，带着一众护卫硬闯后院。

这时虎和风三人围在柳清荷的身旁，小声安慰着她。柳清荷没有回应，眼睛直直盯着棺椁发呆。

踏进灵棚的杨谭一眼就看见了虎和风，想起断腿之痛，想起这段时间所遭受的屈辱，心中的怒火实在压不下去了，开口嚷道：“虎和风，我奉圣君的口谕，押你入宫，快跟我走。”

虎和风站起，看了一眼转而得意洋洋的杨谭，平静说道：“等我们拜祭完了再说。”

什么时候听见虎和风用这么软的口气跟他说话。你也有怕我的时候啊。杨谭心中乐开了花，将头高高昂起，像一只司晨的公鸡，吊起嗓子，阴阳怪气道：“不行，圣君让你即刻进宫。”

“就算圣君召我入宫，也轮不到你来这里大喊大叫，先给我出去。” 虎和风原本不想打扰到还处在哀伤之中的柳清荷，可杨谭似乎不是这么想的。这不，面对虎和风的拒绝，他立刻宣泄出他的恶毒：“虎和风，你以为还是以前的你吗，有一群护卫护着你，在都城霸道不可一世。现在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你的护卫呢，都躺在这里了吧，哼，你还敢如此嚣张，你让这群倒霉死人起来护着你啊。”

柳清荷柳眉倒竖，空洞的眼睛中冒起一团怒火，双手握紧，猛回头，瞪着对方，“你是何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是庆崇侯杨权世子杨谭，敢说我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把这个地方给拆了。” 杨谭不屑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清荷。

“杨权？”柳清荷缓缓地站起。

“滚出去。”虎和风脸色铁青。

杨谭一边后退，一边向他的护卫下着命令：“来人啊，给我拆。” 杨谭早已想好:我现在拆了这里，你又能把我怎样，几个死护卫的灵堂而已，只要你虎和风敢动手，我就能抓你，谁也挑不出我的错来。

“杨谭，你敢。” 程远在灵堂外怒吼。

“有何不敢，我是奉圣君的旨意来的。”他回头反击。

就在这个时候，柳清荷突然一个转身，右手迅速抬起，一只泛着寒光的袖箭疾射而出，杨谭也刚好转回头，袖箭自杨谭的左眼插入，从后脑窜出。

一声惨叫，杨谭倒地身亡。他身旁的护卫头领先是一愣，紧接着抽出腰刀，扑向柳清荷，虎和风上前一脚将护卫头领踢翻，拽着柳清荷后撤。

“都住手。”程远带着亲随军士冲进灵堂，将双方隔开，低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杨谭，骂道，“在我的府中也敢如此放肆。”

护卫头领爬起，来到程远面前，气急败坏道：“程老将军，她杀了我们世子。我们要将她带回去由侯爷发落。”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想想都让他不寒而栗。

虎和风将柳清荷挡在身后，喊道：“杨谭是我让她杀的，所有的事我担着。”

“你们将杨谭的尸体带走，去告诉你家侯爷，我程远会给他一个解释。” 程远准备将这一切揽过来。

护卫头领摇着头，叫道：“程将军，只有将她带回去，我们或许还有活路，将军请行个方便。”

“如果我不给方便呢？”程远冷笑。从护卫头领的回答，可知他们这些护卫并不出自帝国军方体系，否则不会不知道虎卫军的底细。

“程大将军，那你就把我们都杀了吧，我们这样回去也难逃一死。” 护卫头领边说，边指挥人围向虎和风等人。

程远笑声很大，抽出腰间的战刀，命令道：“杀，一个都不留，杨权会杀人，难道我不会吗。”

灵堂内外顿时喊杀声骤起。等一切都结束后，柳清荷走到程远的面前，“程将军，你还是把我送官吧。”

“柳丫头，我跟你爹相知十几年，怎么可能这样做呢。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先出去躲躲，待我将这件事禀告给长公主，一定能想一个万全之策。”其实他何尝不知，这件事非同小可，死的可是一位侯爷的世子，而且这位侯爷还是当今国舅爷。

“师妹，这件事由我而起，我来承担，你先离开都城。”虎和风将战刀插入刀鞘。

“我哪也不想去，留在这里陪我爹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柳清荷一阵苦笑，父亲的突然离世让她心力憔悴。

虎和风一把将柳清荷的手臂抓住，往外就走，“程将军，开城门，我们回虎门。”

“我这就去安排。”这也是程远所想。

虎和风想起龙自邦和龙自强，停下脚步，跟兄弟俩说道：“我决定带师妹离开，你们留下来。”

龙自邦和龙自强互望一眼，龙自邦道：“杀杨谭也有我的份，我也跟你走。”“我也是。” 龙自强接着说道。

柳清荷见虎和风已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说话，挣脱虎和风的手，跪在棺椁前磕了三个头，轻声说道：“爹，我带你回家。”起身将棺椁前的灵牌揣入怀中。

程远立即打开城门，并安排顾北方等十名忠心的护卫沿途保护，十四人趁着黑夜离开了都城。

程远送走他们后立即赶回军营，在中军帐召集军中所有将领。众将领们听完程远的叙述，庄桦第一个起身说道：“程大哥，你我都是长公主身边的人，长公主将我们留在都城是给圣君和太后提供军中的支持，但长公主能将虎三少爷放在都城，也是因为有你我虎卫军驻扎在都城之中。我们于镇北侯府的护卫们同属虎门一脉，看着他们的惨死，如同打在我们虎卫军脸上的一记耳光，你我都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虎卫军上下已经群情激愤。这件事如果圣君和太后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只有离开这里回武凤关听从长公主的发落。”

众将官都点头同意。

程远看了一眼庄桦，想了想说道：“我即刻进宫面见太后。全军做好准备，如果我在天亮前没有回来，由你指挥，率领全军返回武凤关。”

会议很快结束，众将官回去立刻着手准备，虎门军团还没有抛下主将独自逃跑的先例，虎卫军可不想开这个先河。天亮不见主将回来，那这座多灾多难的镇旭城等着再迎来一场血雨腥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