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这个案子忙前忙后那么久，为了确保当事人无事，这段时间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据阮旻晏之前的口供，他称自己是无辜的，就连刚刚他也在极力喊冤，说自己不在现场。可是警方找到的证据，又恰恰与他所言相反。

他是律师不假，只要当事人是清白的，哪怕众人泼其一身黑，他也会想尽办法帮其洗白。可若当事人本身是黑的呢?

他不想自己废寝忘食，最后救的是个杀人犯，然后把无辜的人推上法庭。

所以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若阮旻晏跟他撒了谎，这个案子，他就就此作罢。若没有，他就竭尽全力助其申冤。

阮旻晏心里一咯噔，断没想到乔律师居然开始怀疑他了。

眸光闪了下，迅速否定道：“当然不是。”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放心全力以赴。乔律师收拾好东西起身：“两位还有话聊，那我就先走一步，不打扰了。”

“好。”

目送他出去，阮旻晏立马敛起脸上的笑，身子前倾，半趴在桌上向对面的唐语琪靠近，阴沉沉地问道：“程氏那边有进展么？”

程姎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按你的意思，我联系了几个董事，他们答应跟我们合作。”

“条件呢？”

“条件就是以后每年分红，他们要多拿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呵。

程氏每年盈利上亿，百分之十是什么概念，几个老东西也好意思开这口。

“我们现在有求于人，百分之十就百分之十吧。”只要把程姎从那个位子弄下来，他坐上去，别说百分之十了，百分之二十，该舍他还是得舍。

“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等你出来，把程氏重新拿捏在手里，这百分之十给不给，还是我们说了算的。”唐语琪语气温柔地劝了顺。

阮旻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先惊后喜，随后笑道：“有道理。”

那群老狐狸，以前他在公司的时候，做什么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见他落魄了，就开始翘尾巴装大佬了。让他们装，等他出去之后，他们也就装到头了。

“旻晏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唐语琪握住阮旻晏的手，她和阮旻晏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定不能输给程姎。而为了彻底笼络住阮旻宴的心，她也一定会把程姎弄死在摇篮里。

看着对方眼里的深情，阮旻晏顷刻间也动容：“辛苦你了，你身体不好，还到处为我奔波。”

“应该的。”

谁也不知道，张董肖董还有高董这几位董事之所突然出来跳起来唱反对票是因为唐语琪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程姎头天晚上还为此愁眉不展，因为第二天就是约这几位董事的日子，她心里其实没多大把握。毕竟都是商场老油条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番云雨过后，夜非白搂着她汗津津的肩膀说道：“若是担心他们为难，随时把夜南带在身边。”

“我不是去吵架，我是去谈判，带夜南有什么用，而且有刘澹和文景姐陪着我。”林若出院了，季婶去照顾了几天，每天排骨汤炖着，活络油擦着，现在已经回岗了。

刘澹也早已到公司上班，这些天，她和文景姐研究这个对策那个对策，刘澹也在旁边跟着出主意。

据说他还跟忙里偷闲跟夜南学了几招防身术，以防万一，所以明天的见面会，夜南在不在场，安全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夜非白让人查过那几位老董，最黑的底料也就是在程启刚活着的时候，贪图小利，昧了些良心钱，没干过什么大坏事。不过他们年纪摆在那里，托大倚老卖老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肯定会有，但不至于出现像袁世才和谢百千那样的事，所以也就随程姎去了。

默了一默后，说起另外一件事：“苏默尧请我们晚上去他家里吃饭。”

“好端端的为什么去他家里吃饭？他哥也出院了？”

“嗯。他们本来说要登门向你道谢，我没答应。”苏默琛身体还没恢复，跑来跑去，太过劳累。程姎也是这想法，窝在他怀里，脸贴着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他哥刚做完手术，确实不宜奔波，我们去也一样的。那晚上我们是在苏家见，还是先找个地方碰面再一起去？”

“你事情办完了就打电话给我，我们先汇合。”

“好。”

二人说话，越来越自然，有点老夫老妻内味，程姎没察出来，夜非白倒是心有所感，弯着唇兀自在那儿笑。他喜欢这种感觉，平淡而温馨。

如果一辈子能这样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程姎匆匆吃过早饭便出门。原本晴了几天太阳的天空突然又阴沉下来，下起毛毛细雨。斜斜的雨丝飞进屋檐下，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似乎比出太阳前那几日更冷了。

夜少白让莒妈把那条红色的围巾取来，亲自给程姎围上。那修长的手指在她颈间晃来晃去，有那么一刻，程姎都被晃掉了神。

第43章 程老哥身体一直不错，怎么突然就病了

因为她突然想莒妈说的话了，莒妈说这条围巾是给夜非白另一半织的。她不是，所以围巾收进柜子里后几乎没再拿出来过，现下，夜非白却亲手为她系上。

程姎抬眸，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真好看，越看心越玄，总觉得有一天会把持不住自己。她也明白，如果两家背景不是悬殊太大，如果不是在他之前先遇上了阮旻晏，心被伤过，就凭夜非白这天下无双的美貌，她或许会义无反顾地栽进去。

“看什么？是不是突然发现有点爱上我了？”夜非白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姎唰地脸色爆红，心里乱了下，但嘴还算淡定，“看你是因为你纯粹长得好看，就像我每天早上对着镜子也要欣赏一下自己的美貌一样！”

“是吗？”夜非白一脸的不信。

管他信不信，反正程姎是不会承认的，也没什么好承认的，本来这就是不可能的事。他们之间是交易，她时时刻刻都在警醒自己。

“少爷，程小姐。”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

扭头看去，竟是夜北。

自高乐事件之后，程姎就没见过他，她一度以为人不在京都城了呢！

“听说你病了，怎么样，好了吗？”

夜北看了眼夜非白，点头回应：“嗯。”

“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程姎仔细打量，倒也不是瘦，就是看着更精壮了。

“还好。”非洲那地儿除了太阳大，水土不服以外，没什么不能适应的。他以前在那边训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走吧，时间不早了。”夜非白不想见程姎对一个保镖比对他还上心，冷飕飕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径直上了车。

夜北之前得了夜南的通知，说以后跟着少爷，程小姐由夜南保护，是以不等夜非白喊他，就打开驾驶位坐了进去。

他一归位，四人就没有必要再挤一辆车了，夜南拉开另一台黑色宾利的车门请程姎上去。

到达公司楼下，文景和刘澹已在前台候着，看到她，立马跑出来。二人上车，文景先开口：“刚打电话给柳董，他们已经出发了，估计十分钟就能到。咱们得加快速度，第一次正式拜见，不好迟到。”

程姎点头，朝前面的夜南看了眼。

夜南了然，脚尖轻轻一踩，油门加快。

还好路上的雪已被清理，开快点也不必担心。

“就是那儿，我们在这里下车吧！”紧赶慢赶，总算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分钟到达。路边停满了车，过不去，文景就让夜南就近停，他们步行穿马路。

刚刚在位子上坐下，柳谢钱三位董事就到了。程姎赶紧起身相迎：“柳董，谢董，钱董。”

“不用叫得这么生疏，还是和以前一样喊我们叔叔吧。”握手的时候，柳董先开口。谢董也在后面附和，“是啊，总不至于程老哥不在，你就不认我们了吧？”

“有三位叔叔这话，姎姎心里就踏实了。”

人走茶凉，程姎现实也经历过，所以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却不料三位一来，就给她吃了半颗定心丸。

心没那么忐忑了，说话也就流畅许多。

待人落座后，程姎就直接道：“三位叔叔，想来也知道姎姎今天约见你们的目的。我知道，我年纪轻，经验阅力都不足以担起程氏的担子，但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它做好做强，还请三位叔叔给个机会。”

文景边给他们倒茶边给程姎帮腔：“程小姐最近成长不少，虽然起步晚，但她聪明，学什么都快，而且鼎尚、天海还有泉清几个大单子也是她拉回来的，她的能力和成就不在某些人之下，将来程氏在她的带领下甚至可能比以前更好。”

刘澹自提拔为秘书部部长，行为举止也成熟许多，端起茶杯，以它代酒，敬三位，俨然有独挡一面的风范了：“柳董，谢董，钱董，我是秘书部的刘澹，往后有时间，欢迎三位到公司莅临指导。”

三位董事颌首举杯，没有碰，只是遥遥示意了下。倒不是他们拿架子，而是今日确真不是来喝茶的。

柳董是个急性子，浅浅沾了下唇就放下杯子道：“姎姎，跟几位叔叔就不要说这么官方的话了。我们三个呢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品性我们心里清楚。叔叔就问你一句，你真有信心把程氏担起来么？”

“一年为期，如果一年之后，程氏还是老样子或者比以前更差，不用三位叔叔开口，我引咎辞职，而且甘愿让出所有股份。”程姎为得他们的信任，做下承诺，“这期间，三位叔叔也可以随时来公司监察我工作。”

三人对视一眼，甘愿让出所有股份这个承诺下得太大了点，不过要是没把握，程姎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想来她不光有信心，还有倚仗，至于倚仗是什么，三人多少有耳闻，倒也有数。今天来，除了亲眼见见程姎之外，主要也是想弄清楚这个倚仗牢不牢靠，别靠了一半，又不让靠了。

听程姎这么一说，终于放了心。

“好，叔叔们就给你这个机会。”柳董顷刻就下了决定，表示支持程姎。钱董紧随其后，“年终大会，我知道那些个老狐狸会为难你，你放心，无论他们怎么刁难，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谢董也拍着桌子道：“你不用怕，只要我们三个老家伙不点头，他们就轻易动不了你。”

程姎感激不已，文景和刘澹同样松了口气。他们设想此行千难万难，连他们说什么样的话，自己这边该怎么回复都打了很多腹稿，却不曾想一个都没用上。

“几位叔叔，我能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这么支持我么？”程姎好奇，若只是看在父亲的份上，他们应该做不到这地步，不落井下石就是最大的帮助跟情份了。

柳董叹口气，除了看出程姎潜在的可能性，还有另一层原因。徐徐道：“实不相瞒，自阮旻晏顶替你父亲之后，他确实做出不少成绩，可有些行事作风，却也是我们几个看不上的。我们也提出来了，可他不听，非但如此，还屡次打破你父亲生前定下的规矩。有一次我忍无可忍，说话就重了些，他嫌难听，直接给我怼回来了。”

钱董接着道：“是啊，老柳自那次就被阮旻晏给盯上了，连带的，也盯上了我跟老谢。认为我们眼里只认你父亲，不服他这个代理董事，所以就处处打压我们。”

“我们几个气不过，就打包走人了。”谢董喝了闷茶，满脸余愠。刘澹见茶水见底，立即又给他满上。谢董道了声谢，又继续往下说道，“我们跟着你父亲打江山的时候，他阮旻晏还在吃奶呢。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凭着有点三脚猫的手段，就敢在我们面前疾言厉色，指手画脚，哼！”

“原来几位叔叔就是这么去的分部。”程氏在京都城有两处办公楼，程姎现在呆的那个是总部，分部没有总部大，而且还是租的办公楼。

“对啊，他看不惯我们，我们也看不惯他。其实我们那时候就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了，只是那时你父亲病重，你又无心管理公司，所以只能忍耐。现在好了，你出来挑大梁，阮旻晏还进去吃牢饭了，所以说恶人自有恶报。”

柳董说到这里，心中舒了口大气，顿了一顿，又皱起眉道：“说来也怪，程老哥身体一直不错，怎么突然就病了呢，还病得那么重？姎姎，你就没有怀疑过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