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前情况来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天子山圣地又是向逸仙的主场，柳惊鸿则是孤身一人，天时地利与人和都在向逸仙这边。

向逸仙看来，柳惊鸿创造过几次奇迹之后，心态已经膨胀起来，甚至面对她和公孙又晴、束清涵这样背景强大霸横的女仙都毫不怯场，甚至还敢直视她的天鹅眼。

柳惊鸿可谓是真正的目中无人。

向逸仙转念一想，也对，只有柳惊鸿这样目中无人的心态，才会因痴心妄想而激活一步登仙路炼狱级心灵映照的特殊考验，幻想出一个如此神奇完整的全新仙界架构和诡谲的经历。

柳惊鸿这样的心态和这样的人，很符合井底之蛙的诠释。

后面道理考核需要打败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理念，还有堵在自己道路上的其他强大理念，这些理念全都是具象化的道影，无比强大且不可消灭。

向逸仙坚定认为以柳惊鸿“目中无人”和“痴心妄想”的病态心理，哪怕击败了其他理念的具象化道影，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向逸仙这么干脆的答应，明面上的确亏了，而且亏大了。

束清涵说得一点都没错，尽管她父亲向天帝的天鹅宝血更加强大，蕴含着更加丰富完满的天道法则序链，但是向逸仙曾经见过，自己父亲旗下的一尊仙王大圆满境界的部下吞服后，在父亲的帮助下，依然身陨道消，死得不能再死。

唯有其他仙帝境界的至高者们，才能够吞服向天帝的天鹅宝血，从中领悟向天帝筑造的道路上的些许风景，以及恢复自己的道伤。

向逸仙的至臻天鹅宝血在上界有价无市。

向逸仙的不完满天鹅宝血在上界是硬通货，无数仙才神俊甚至舍不得服用，留在身边做个念想，以表达自己对向逸仙的钦慕。

向逸仙猜测柳惊鸿之所以能够吞服向天帝的天鹅宝血，定然是因为无缺的吞天食地经，以及自然道派传承下的先天灵宝加持下，才能够安然无恙。

向逸仙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黑天鹅之身复活，一点都不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多几分保障。

消息一旦传出去，向天帝迫于压力定然会把向逸仙逐出天鹅湖，甚至会颁布法旨告示天上地下，向逸仙与向天帝从此断绝父女关系，判为大魔，让她无法拯救被镇压在第三十三天的母亲。

她目前很纠结，既想要柳惊鸿赶紧突破身体与心境的桎梏，柳惊鸿修为境界越高，对她越有用处。

她又不希望柳惊鸿变得太强，她担心自己无法压制柳惊鸿，掌控住局面，打乱她所有节奏。

一旁，柳惊鸿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真的让向逸仙陷入思考。

这是很简单的问题啊，难道她从未认真思考过吗？

“如果你本就是黑天鹅，何必装自己是白天鹅？如果你本就是白天鹅，怎么会产生黑天鹅？心魔？世上哪有什么心魔？”

柳惊鸿表面淡然自若，轻抿一口茶，眉头上挑，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谎言会带来更多谎言，谎言把错误的信念植入你的内心，最终变成了你自我认知的一部分。”

按照常理这些都是一个正常人应该知道和思考过的人生问题。

柳惊鸿十万年如一日的过着相似的生活，都经常思考过，怎么向逸仙看起来高深莫测，飘飘胜仙的模样，从未思考过？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向逸仙跟柳惊鸿一样，都有一个迫切的目标，而这个迫切的目标之下还有一个自己害怕面对的人事物，让自己选择性逃避，甚至持续提示潜意识将这些东西深深埋葬起来，编造出假的认知，假的记忆画面。

柳惊鸿不由在心中自嘲一下，“难不成，我与向逸仙是相互嫌弃的病友？”

他缓缓放下茶杯，看向默不吭声的公孙又晴，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又转头看向束清涵。

束清涵也在好奇打量柳惊鸿，两人四目相对，“本宫觉得一定是你反向吞食北海龙王十三太子的血肉和元神，这才让本宫对你产生强烈的吞食欲望。”

她都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你颂唱的经文堪比本宫在父亲座下聆听天道回响，本宫肯定舍不得吞食你来提升自己，等堂姐找到弄潮仙京恒后，你就跟本宫吧。”

柳惊鸿闻言，表面却波澜不惊，内心一沉。

他最是不愿意跟这种喜怒无常的娇娇天女打交道，万幸束清涵不是深渊魔族二殿下那种层次。

他话锋一转，“你们听到的天道妙音，没有背诵下来？还需要本座继续给你们颂唱经文？”

公孙又晴听柳惊鸿的话，差点翻白眼，“天道妙音怎么可能听一两次就背诵下来，刻画在心？”

柳惊鸿有时候表现得沉稳冷静，各种道法术式层出不穷出人意料。有时候又表现得很幼稚，一点常识都不懂，令人啼笑皆非。

“本座——”柳惊鸿差点把自己方才听到天道妙音，全都背诵下来，并且刻画在心的事实说出时，柳惊鸿敏锐感受到对面的向逸仙体内一闪而逝的魔念，下意识改变话术。

“本座的精血的确在滋养黑天鹅之心，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柳惊鸿心中直呼好险，差点在向逸仙的黑天鹅之身诱导下开始自我暴露，翻开一大底牌，让自己处于更加危险境地。

在向逸仙、公孙又晴、束清涵三女面前的自我暴露行为，不仅换不来其他有用的价值信息，反倒可能让束清涵和向逸仙更不会放过他，吃得他骨头都不剩。

“万幸的是本座颂唱的仙经对你有些许妙处，也仅仅是有些妙处，若天鹅仙你不自我开悟，最终本座颂唱万年仙经也只是徒劳。”

柳惊鸿就连自己能够敏锐感受到向逸仙的黑天鹅之身细小动作的事实都不敢轻易说出口。

别看柳惊鸿老神在在，其实每次与向逸仙对视，自己就像是一只蝼蚁在仰视一头大象，压得他胸闷气紧。

向逸仙、公孙又晴、束清涵随便一个人就能够在这个独立小世界，一巴掌把他拍死。

好在柳惊鸿前世十万年仙君本能深深烙印在灵魂之中，纯靠大罗金仙境的心境来支撑。

向逸仙眉头微微上挑，她第一次被他人质疑自己资质不行，且还是一只水族妖精，一股莫名怒火在灵台窜起，“本座佛道双修，大罗金仙境小圆满，在你眼里却是没有自我开悟？”

柳惊鸿不惧与向逸仙对视，但可惜黑天鹅之身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再也没有被柳惊鸿刺激出现。

“难道黑天鹅之身并没有出现，方才是我自己的幻觉？”

柳惊鸿不得不谨慎，黑天鹅之身这样的存在完全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宿主的行为举止。

若是柳惊鸿一不留神，最终是跟黑天鹅之身签订天契，那可就得不偿失。

柳惊鸿暗暗咬牙，心一横，决定继续尝试几下，“如果你根本不承认你内心问题的存在，就永远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柳惊鸿顿了顿语气，微微低下头来，给自己缓缓斟茶。

“如果你认真去面对黑天鹅之身产生的原因，而只想着镇压和逃避，就永远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略略略倒茶声中，带着玄妙的音韵，贴合心脏跳动的频率。

“这些简单的问题，天鹅仙从未去思考过吗？缘何佛法无边的佛祖会有三千面？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斩灭这些心面吗？还是他们佛法还是不够强？或者是人之初性本恶？”

柳惊鸿双眸紫红神光一闪而逝，抬起头来，“本座认为你真正的本体就是黑天鹅。”

静，死一般寂静。

仿佛整个独立小世界的空气都停止流动一样，界膜外的时空乱流动静反倒显得这个小世界气氛很是尴尬。

公孙又晴虎眸瞪大，虎口大开，数次咽口水，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缓和气氛。

黑天鹅之身是向逸仙的禁忌，任何人都不可以深入谈论。

哪怕是向逸仙的父亲向天帝都从未提及几次，唯有京恒能够在向逸仙面前谈论自如，鼓励向逸仙，帮助向逸仙斩灭黑天鹅之身。

束清涵右手拿茶杯悬在半空，左手给柳惊鸿竖一个大拇指，“勇士，你是真正的勇士！”

束清涵是除了公孙又晴之外，向逸仙最亲密的人，她也没敢这么跟向逸仙讲过话，害怕同时激怒向逸仙的白天鹅之身与黑天鹅之身，惹下滔天大祸，招来无法名状，不可描述的不祥。

公孙又晴与束清涵相互对视，都看出对方的无奈，这次谈判恐怕要以失败而告终，接下来又要她们两人出手救柳惊鸿了。

公孙又晴和束清涵悄然把双手放在桌下，藏在袖袍里，双手掐诀，心中念咒。

气氛变得更加诡谲，四个人仿佛四千个心眼，各有各的考量，各有各的担忧，各有各的利益。

不知过了多久。

“天契第一条，本宫一滴至臻天鹅宝血或十滴不完满天鹅宝血换你两百滴精血，以及你颂唱经文两天。”向逸仙用力松开右手，不知何时，她手掌心已经被她用力控制而冒出温暖黏腻的汗水。

柳惊鸿不断用语言刺激向逸仙，不亚于十几年前柳惊鸿与她被陷害在碧霄楼里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