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鸿不甚清楚他们口中内圣外王的具体标准，他只知道根据自己接受的教养和认知去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会让自己觉得舒服罢了。

自从觉醒魔性之后，他不仅没有堕入魔道，反倒更加理智果决，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

“二殿下，你想过你复仇之后，要做什么？你复仇的具体目标是什么吗？例如让向天帝灰飞烟灭？复仇之后，你选择投胎转世？”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真的是死寂，一股汹涌彭拜的死气与怨力瞬间铺满整个折叠空间。

同样的天地，忽然变成暗红色的天空，吹着阴风习习。

饶是柳惊鸿都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恁地？你也要学那秃驴来劝本宫放下怨恨，宽恕他人？”二殿下双手交叠在腹部，甚至坐得挺直，配上那面粉般失血白色皮肤，就像是被绑在桩子上的美丽尸体，要被带去冥婚。

那双原本还有灵光的眼睛，再次变成死鱼眼，眼角弥漫着一缕缕黑色死气与魔气，直勾勾看着柳惊鸿，就像一头大象在俯视一只蚂蚁。

“我有什么资格劝他人放下恩怨情仇？”柳惊鸿摇头苦笑，抖了抖身上的道袍，双手比划身上密密麻麻的因果天链。

“我只是好奇想问一问罢了，毕竟人若没有一个念想，便没有了本源动力，那么念想实现了，没有产生新的念想，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修真者远比普通人还要容易迷茫和死亡，也并非没有道理……”

闻言，二殿下死鱼眼闪过一道紫红神光，快得就像是幻觉。

柳惊鸿因体内有深渊魔灵祖血，还开启紫瞳魔灵眼，敏锐感觉到同源同宗的紫红神光，心中暗喜，“有戏。”

“修真，不就是你困于什么，就要超越什么吗？”柳惊鸿长吸一口气，“修真，不就是在你的道路突然崎岖的时候，勇敢的踏出那一步吗？”他自始至终都没转移过与二殿下对视的目光，“其实，大道理你我都懂，而我现在也在以这两句话指引自己修真罢了。”

柳惊鸿越发肯定这个大红花轿是二殿下自己给自己设立的牢笼，自己给自己埋葬的棺材，也让她自己死气和怨力久久无法散去，已经产生了另一种纯粹的，无情的魔性。

“想象光明的样子并不能给我们带来光明，只有意识到黑暗，才能使人觉悟。二殿下，你现在就身处黑暗，却意识不到黑暗，又想象着光明，想象着我的出现能给你带来虚无缥缈的光明。”

柳惊鸿回答方才杀四十九人，救五十一人的问题，只能够帮二殿下破开表面牢笼。

柳惊鸿想要让二殿下发生根本的，微小的变化，就只能从二殿下内心种下一颗种子，就像当初季沧澜在柳惊鸿内心种下一颗种子一样。

“既然痛苦如黑暗般，便不必把痛苦当作敌人来想办法对抗，因为它无限深邃又无形不可琢磨。你只需要点亮自己的光，照亮自己脚下的路，心中明亮就好。”

柳惊鸿对二殿下有大用，二殿下何尝不对柳惊鸿有大用，他愿意冒这个险，去换取更大的东西。

二殿下微微抬起右手对着虚空一抹，荡漾起一道道时空涟漪，好似一道水墙间隔了两个不同世界。

“日后，你若走投无路，便来棺山月岭，大可放心地弃明投暗，做我的宠物，有我罩着你，助你化身为魔君，照样能让你横行诸天万界。”

柳惊鸿见二殿下嘴巴没有张开，听到声音从腹部传来。

他还看见二殿下的眼睛紫红神光一闪一闪，死鱼眼反动连转压制紫红神光，不让其显圣而出。

同样经历过人性、神性、魔性等本能相互抗衡，无数情绪之身相互内耗，柳惊鸿明白二殿下此刻多么不稳定，何况对方还是冤死的一具魔尸。

柳惊鸿说完话后，行了一个大道礼，立马转头跨过时空涟漪，“希望我们彼此的修真道路，将会在时间的尽头，以同样繁华绚烂的风景再次相遇。”

“你出去后，即刻用天鹅羽传送离开，不要做任何犹豫。”

“此次考核，我保你红光万丈。”

二殿下的声音仿佛从柳惊鸿的耳边传来，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股吐息一样的气息吹着耳朵，让柳惊鸿不受控制打寒颤，浑身酥麻无力一般，所有元力都被掏空似的。

柳惊鸿猛地摇头几下，心中默念心灵经，平复完心情之后，跟诸天英灵们做个简短的道别，立即拿出天鹅羽滴血激活。

天鹅羽化作一只神圣洁白的天鹅，背着柳惊鸿没入虚空之中，振翅上天没入云层之中。

柳惊鸿只觉自己眼前一抹黑，下一刻就感觉身体从九霄云外掉落下地。

他猛地睁开眼睛，身体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阵台之上，正好看到知天镜的画面消失前的最后模糊一刻，“果然一直被窥窃。”

柳惊鸿呆愣出神的样子，颇为像是灰心丧气的模样。

“柳惊鸿的修为果然被桎梏在筑基期大圆满修为。”

“亏大了，我觉得亏大了，柳惊鸿此前元婴期的修为就已经很低，现在因为一个考核从元婴期掉落至筑基期大圆满，哪怕给他特权开宗立派，谁会拜入他的山门？”

“就怕他刚刚开宗立派，就被其他黑心人悄然灭门咯，谁不垂涎他身上的自然道派传承，先天灵宝，太古巫术与正道经典？”

“他发什么愣？难道真的被魔灵夺舍，失去了本来的意识与记忆？”

“真没想到，这么平平无奇的水族妖怪，竟然能够将一百零八块界碑拔插到棺山月岭的山麓上，当今的奇幻志异话本都不敢这么乱写。”

“……”

众人以为柳惊鸿垂头丧气是因为修为退步，而实际上他是因为身上太多因果天链而头疼。

柳惊鸿被天鹅带入云海，听到谛听说，“若想要更多功德点，就只能去做汇集苍生的事，上苍与地狱自有赏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