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惊鸿见孔雪儿被接引而去，长舒一口气。

柳惊鸿是最先听到孔雪儿呼唤的，因为孔雪儿作为陆地红尘仙，所以孔雪儿受到天地惩戒，滚滚红尘烟火将她蒙蔽，就像是一个璞玉被裹上肮脏腐臭的泥土。

柳惊鸿联系上地藏菩萨时，孔雪儿差点就灰飞烟灭。

这次，柳惊鸿能将孔雪儿送到第十九层地狱，他的功德不止多几分那么简单。

地藏菩萨直言孔雪儿竟然皈依幽冥地狱，且还皈依他座下。

孔雪儿足可一人能抵百万阴兵，一人能抵一万阴将，一人能抵十个冥王，她能做很多谛听无法做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谛听会说日后相互扶持的缘故。

地藏菩萨将孔雪儿扶起，右手掐手印悬在孔雪儿眉心上，“孔雪儿，你为何忽然放弃红尘？”

陆地红尘仙从不升天，也不下地，几乎都选择圆寂坐化，成为天地红尘浪潮中的一份。

陆地红尘仙只是自己给自己包裹上一层厚厚的腐臭的红尘泥土，人间烟火气，掩盖自己是璞玉。

只要陆地红尘仙愿意自己破土而出，必将闪耀万丈光芒。

这是天上地下都想要争抢和引渡的仙才神俊，谛听接走这位孔雪儿是孔明棋这一脉仅剩的一尊老祖，从这一脉仅有三人就一直活到现在，如今至少两万岁。

“自小尚香诞生以后，弟子总是梦到一些未来画面，如今全都应验。”

孔雪儿双手合十，尽管依旧满脸皱褶和老皮枯瘦，但是她苍老身体已经站直，不似一个本该进入棺材的老人，而是一个披着老人身体的青年女子。

“多年来，弟子一直在思考倘若梦境是真实的，那么弟子会不会做出梦境里的选择？该不该自己破碎自己的信念，从红尘之中离去。”

孔雪儿灿烂一笑，身上孔雀羽化色彩斑斓流转，苍老模样变作青年艳丽女子，“如今，弟子一朝顿悟，过往视界太过狭隘了。”

“好，好，好。悟了，便是悟了。”地藏菩萨会心一笑，手印按在孔雪儿的眉心处，一朵黑金色莲花花钿在孔雪儿眉心绽放，“当年，佛母便是一朝顿悟，以魔入佛，从此登巅极乐净土。”

他能共情孔雪儿的感受，多年来他一直蜗居第十九层地狱，就连眼界也从诸天万界，慢慢局限在幽冥地狱。

孔雪儿在红尘浪潮中浸泡两万年，最终眼界的局限性，心境的活力消散，再无生气。

再加上天地法则的隐形责罚，倘若孔雪儿不自己顿悟，真就形神俱灭。

棺山月岭，月岭之巅。

二殿下掀开花轿门帘和窗帘，对着头顶的那轮银月，伸出雪白得像面粉一样的右手，轻轻挥舞几下。

“尚香，师姐难得醒来，你刚拜入师父门下，也该过来师姐这边，陪陪师姐熟络熟络感情。”

闻言，孔尚香瞳孔瞪大，嘴巴一开一合，“师，师，师，师父，女魔头是我师姐？”

在场除了谛听和地藏菩萨，包括跟其他英灵们正神游太虚的柳惊鸿在内，其他所人都愣住了神，这可是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柳惊鸿心中有了明悟，难怪地藏菩萨当初跟他谈契约条件时，不愿意讲太多仙界、魔界、地狱、佛土的事情，里面太多因果牵扯。

柳惊鸿想要斩断因果，那就不能沾染其中，地府之中当鬼差的，哪一个不是想要赎罪，斩去因果天链，最终修为越来越高，功德越来越多，却再也斩不断因果天链。

地藏菩萨自己就是如此，柳惊鸿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有幸活下来，那么不能再去沾染其他因果。

老老实实在天子山圣地里面躲起来，低调修行才是真。

二殿下死鱼眼转动，直勾勾看向地藏菩萨，不畏惧地藏菩萨身后那璀璨的十八轮功德环，“师父，你不信任我了吗？”

二殿下眉心处浮现一道莲花花钿，却不是黑金色，而是如同二殿下嘴唇一样的艳红色，如同血液一样妖艳阴人。

孔尚香不敢看二殿下，面带惊恐躲在地藏菩萨身后，可又耐不住好奇，悄然伸出一个头，眯着眼睛看一下，又躲起来，看一下，又躲起来。

地藏菩萨短叹一气，“尚香，你害怕你师姐，就不用去。”

说话间，地藏菩萨右手捏法印对着二殿下眉心勾动，巨量死气和怨气化作一条黑龙被地藏菩萨拘到手中，揉搓成灰烟。

二殿下体内的死气和怨气被削，眉心处的莲花花钿和嘴唇反倒更加鲜红，仿佛是活的血液，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甚至让人有种在蠕动的幻觉。

孔尚香身体僵硬，双眸对上二殿下那双死鱼眼，刹那间，她仿佛经历了二殿下生前所有一切。

孔尚香双肩耸动，眼角汇聚眼泪，“师父，我去陪陪师姐吧。”

人们都认为孔尚香是害怕得哭了，没想到孔尚香竟还是这么勇敢站出来。

“孩子，你不要学人间话本的情节，又要去逞能。”孔尚香的母亲连忙把孔尚香拉到身边，脸上怒火和担忧压得孔尚香不敢说话反驳。

“让她去吧。唉……”孔明棋心中有明悟，自己女儿自己明白，孔尚香虽然是目前返祖最彻底的孔雀，但是她与佛母孔雀大明王完全不同。

孔雀大明王生来嗜杀如命，孔尚香生来单纯善良，倘若不想让孔尚香走错路，放手让她自己去感受人间疾苦，才是最正确的。

地藏菩萨轻轻拍孔尚香的脑袋，“师父招你入门，还有一层私心，便是希望你有一天能以你的九窍玲珑心成功度化你师姐。”

孔尚香没责怪地藏菩萨的私心，她也明白自己身怀九窍玲珑心的妙处，“师父，送我到师姐身边吧。”

月岭之上。

二殿下摆上一玉桌和玉椅，上面茶具和灵果一应俱全。

“师妹，你觉得柳惊鸿这人如何？”二殿下一开口直奔主题，其他人只能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却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

九窍玲珑心能够看穿其他人看不见的本质，灵魂的本质以及前世今生的片段。

二殿下此时需要孔尚香在一旁为她答疑解惑，今晚不仅是柳惊鸿的生死关，也可能是她的一次机缘。

孔尚香怯生生站在玉桌旁，不敢坐下，“少年老成，不似水妖。内心纠结，却又果断。心地善良，却不手软。”

她微微低着头，不敢与二殿下对视，“总结来说，就是他自己那句话，他心中有信念，但他也不是傻子，他跟师姐是一类人。”

哪怕月光下的月岭之巅，犹如白昼一般，却也让鲜红艳艳的大红花轿与二殿下更显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