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后。

“城北？孩子？”向逸仙竟无法控制身心用余光一瞥，随即又看到柳惊鸿那丑鄙不堪的蛤蟆脸。

柳惊鸿身上特有的幽香入鼻沁肺，让向逸仙内心不由一颤，心生想要吞食柳惊鸿的本能欲望。

她强行按捺想要吞食柳惊鸿的本能欲望，展开仙识，天子山万里仙境在一息之间尽收眼底。

最终锁定武陵源城北的一个破败庙宇——西来寺，叽叽喳喳的孩童吵闹声与老人叫骂声充斥在耳。

“我妖族圣地竟有肉身佛？且还……”

吼吼吼，忽闻一声虎啸龙吟，向逸仙叶眉紧蹙似剪刀。

须臾，她身体突然抖得厉害，仙缕道衣荡起阵阵霞瑞祥光，充斥整个房间。

没多久，向逸仙收回灵识，冷酷神情缓和些许。

柳惊鸿衣衫褴褛，满身血垢污秽，早已不成人形，嘴巴不停一张一合，发不出任何声音。

向逸仙听不见他说什么，看口型应该就是“孩子”。

他骨头和内脏都爆碎如泥，呼吸已经微弱得时有时无，再也感受不到疼痛，更感受不到任何气味。

向逸仙柳眉紧锁，原地狠狠跺脚一下。

她强忍对柳惊鸿的憎恶与吞食欲望，手捏剑指抵住柳惊鸿太阳穴，注入仙元，帮柳惊鸿重塑五脏六腑。

“神堂湾，大龙潭胜境，九龙纹寒玉蟾，陶渊。”向逸仙无意看到柳惊鸿几段短短的记忆画面，脸上涌现些许不忍和懊恼的神情。

“确实没撒谎……”向逸仙将手移开，吞食欲望不减反增，“这厮是个什么妖怪？”

原来，柳惊鸿的本相原身像一只巨型大鲵。

可又没大鲵皮肤那般丑陋粗糙，更像是一只纯白的巨型蝌蚪，四肢十分发达，隆凸棱角分明的肌肉。

且还长着一条龙尾似的尾巴，具有莫名压迫感。

那对硕大得与身体脑袋不成比例的眼睛，就像是两个缩小无数倍的浩瀚宇宙。

闪烁的熠熠神辉，灵动且深邃，好似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运行，暗含宇宙天道至理。

而他体内经脉竟只有任督二脉，经脉内也只有一缕元力，如同一根随波逐流的发丝。

向逸仙失神不过三息，柳惊鸿没有仙力护持后，整个人像离开水的鱼抽搐不停，不停剧烈抽搐。

嗯哼大口大口吐出黑红鲜血，灵魂之火如风中摇曳的蜡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这厮不能死在本宫手中！”向逸仙扯下三根头发，右手揉碎成，撒在柳惊鸿身上，紧接着虚空画招魂符箓，打在柳惊鸿身上。

霎时间，柳惊鸿身上闪耀金光，犹如太阳坠落人间，光芒充斥整个房间，令人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十数息后，金光消逝，但可惜柳惊鸿从始至终都毫无反应。

“本宫怎能遂了奸人的愿！”向逸仙银牙暗咬，左手捏剑指抹开右手食指，拈花佛指对柳惊鸿连弹三滴金血。

一滴金血沁入眉心，一滴金血沁入心脏，一滴金血沁入丹田。

大罗金仙境界的天鹅宝血，一滴煅骨造血，一滴生肉塑体，一滴招魂醒神。

霎时间，柳惊鸿身体七彩霞瑞蒸腾悬浮于空，整个身体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

但可惜，半刻钟后，七彩霞瑞殆尽，柳惊鸿依旧没能醒来。

向逸仙轻叹一气，认定柳惊鸿的灵魂已被判入轮回重生。

“没想到死于本宫手下的第一个凡间生灵，会是来自神堂湾筑基初期的小妖怪。”她右手食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好似蜻蜓点水一般，荡起一道道涟漪。

当年，她为寻神堂湾秘境，不顾师尊反对，主动跟仙庭请来仙帝敕令，从仙界大罗天降临凡间。

然而，神堂湾虽位于天子山境内，她却未曾寻得入境之法，更别提踏足留痕。

向逸仙余光瞥一眼柳惊鸿，下意识咽咽口水，“本仙找寻多年的神秘，线索断在自己手中……”双手紧握成拳又立马松开，大步没入时空涟漪之中。

眨眼间，已过万年有余，向逸仙已放弃找寻神堂湾。

本打算借此千年一度他证得道飞升大会重返仙界，谁知命运突然给她这么大个“惊喜”。

此刻，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一切都是那么的幽静美好。

房屋内，柳惊鸿却好似油尽灯枯的烛火，体温如同地板一样冰冷，静静躺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等待熄灭，静候死亡。

………………

“溟海？”

“归墟？”

柳惊鸿猛地睁开双眼，一击鲤鱼翻身站起来。

他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明明身上衣物破烂不堪，血迹斑斑，身体却已痊愈。

“这个堪比真实的梦，想要告诉本座什么？”他由外到内查一遍身体，惊喜发现自己的皮肤病竟然奇迹般痊愈。

他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就像是真实经历过一般。

他梦见自己在溟海归墟之中，危难之际被一个金甲神将救下，对方还给自己一把开物天弓，一杆贯日枪，还有他身上那副黄金甲。

他还梦见一个唤作大青仙的女巨人，淡漠中带着鄙夷，随手一挥在他眉心处钉上一根黑色羽毛，痛得他马上清醒过来，回到现实。

嘶，他心念才动，双手反转，竟然真的掣出贯日枪，开物天弓，但可惜还有那一副黄金甲，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踪迹。

“难道是另一个意识的功劳？”他还来不及高兴多久，就想起自己的承诺，束缚自己的天契。

“不知道那女仙去没去西来寺，本座得去探察确认，那两小孩不能留！”

他才动杀心，剧烈痛感就滚滚袭来，像是无数蚂蚁在啃食他的脑袋，铁锤敲击眉心。

太阳穴如同战鼓嘣嘣直跳，直到他的杀意弱几分，头痛才得以缓解。

柳惊鸿一身血垢油泥，脏得浑身难受，带着些许期待在房间内找寻好几遍。

他没发现任何暗格，也没发现任何换洗衣物，只好强行按捺烦乱思绪，破烂袖袍用力一甩，披着褴褛衣衫，大步跨出房门。

柳惊鸿走出没几步，刚刚拐个转角，迎面缓步走来三位风华出尘的仙娥。

“仙长，可是要去濯垢泉，松骨活脉一番？”

仙娥丝毫不受柳惊鸿的邋遢腌臜形象影响，个个都面带微笑，对着柳惊鸿行礼三匝，就像是遇见一尊仙帝般毕恭毕敬。

柳惊鸿暗暗心惊，仙娥脱俗的气质与装扮，身上若有若无散发着劫气雷韵，至少渡劫期大圆满，已触碰到大乘期的边界。

甚至有一名女妖还未到大乘期，就已开始转化元力为仙力。

她们放在整个大庸道域都能算一等一的妖仙，竟然在一个酒楼当仙娥。

若让她们发现自己不过是筑基期的小妖怪，必死无疑。

柳惊鸿作揖，捏个手印，行个无量道礼，“劳烦哪位仙子领本座去一趟濯垢泉，免得路上见到其他仙道，而受人笑话。”

他无论言行和礼仪，还是未曾消散的仙君气质，均无可挑剔，令仙娥们受宠若惊，暂时忽略柳惊鸿当下狼狈模样。

仙娥们纷纷以无量道礼相还，“仙长，请您随我们来。”

她们一起领着柳惊鸿绕道小路前往濯垢泉，并按照柳惊鸿的要求，送来一身碧霄楼为仙人们准备的临时道袍。

原来，柳惊鸿被困于碧霄楼仙字楼独院，专为仙人建造的临时道场，更加坚定认为向逸仙就是一尊暂时不愿飞升的地仙。

柳惊鸿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自己怀中酣睡，一副小鸟依人模样的仙子，可不是一尊暂时不愿意飞升的地仙。

而是下界无数妖怪精灵顶礼膜拜，上界无数仙才神杰仰慕追求的天鹅仙——向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