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草丛中，一艘乌篷小船缓缓驶出。

挂于船首的油灯，随波晃动，昏黄的灯光透出丝丝清冷。

“老蔡不做这笔买卖，我老头子接下了。”

“不过，需三倍渡河费，如何？”

撑船的是一名身披蓑衣，头包着灰色头巾的老者。

褐斑布满双颊，但他身上却透着一种常年做活的干练。

“老船家，难道你不怕他们口中所说的泾河鬼僧？”

看到突然出现的船家，姜斩并未直接答应对方的要求，而是反问道。

“相比之下，老头子更怕穷哩！”

“况且，距离完全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

“以老头子的船速，足以在天黑前赶到对岸。”

似乎看出了姜斩的急切，话毕，老渔民静静等待，也不催促。

“开船！”

待船临近渡口，姜斩也不废话，直接一跃而上。

同时掏出三十文钱，交给对方。

“老头子的船，出了名的快！”

“小哥，坐稳咯！”

掂了掂手中的钱，老渔民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撑着竹篙朝河中心而去。

“嗯？这天怎黑的如此快？”

就在木船即将临近河中心时，姜斩顿感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呼呼呼！

水面上不仅刮起了风，更生起了淡淡雾气。

“江上常有不测风云嘛，不过，影响不大！”

背对姜斩的老渔民却不以为然，依旧撑船往前赶。

似这点风风浪浪，早习以为常。

“恐怕，有不测的是在下吧？”

眨眼间，四周已白茫茫一片，连河水之声都完全听不到。

静！

透着诡异的静！

此刻，姜斩的目光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

只见船首的那盏油灯，燃烧的火焰不知何时变成了幽绿色。

一股阴森寒意从中弥漫开来。

呼呼呼！

伴随一阵狂风袭来，老渔民头顶上的灰色头巾不由被掀飞。

只见，对方那光滑的头顶显露出九个戒疤。

“你是......渔民口中所说的泾河鬼僧？”

长剑出鞘，姜斩神色立即冷了下来。

在其注视下，老渔民缓缓转过身。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一点生人之气。

原本蜡黄的脸面，变得异常苍白。

只见他手持一串纹刻恶鬼的骨头念珠，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虽化为和尚装扮，却无一丝慈悲祥和。

“小施主莫慌，就算慌，也难逃老衲手掌心的。”

说话之际，鬼僧四周扩散出一股浓郁黑气。

黑气中隐约传出哀嚎嘶吼之声，给人莫大压力。

“你有何目的？”

对方没在一开始出手镇杀自己，定是有其他目的。

也令得让姜斩稍稍冷静了一些。

如今，就算跳船，恐怕也活不成。

这种有了一定道行的鬼物，至少要先天境方才能与之抗衡。

就算自己体内有几缕先天之气，他也未有把握与对方硬撼。

暂且静观其变！

“小施主，老衲不过是有一物要归还于你。”

“别无他意！”

说话之际，河面陡然炸开两股水花。

旋即，一金一银的光芒闪掠到鬼僧的手里。

“斧头？”

待光芒收敛，姜斩望着那一金一银的斧头，面露古怪之色。

自己何时遗落了这两柄斧头？

“不知这两柄砍柴斧，哪柄是小施主你遗落的？”

鬼僧透着邪性的双眸，平静望向姜斩。

“不会是......我选哪柄斧，大师便用哪柄砍了在下吧？”

对于鬼僧的话，姜斩可不会认为仅是简单地挑选。

啥家庭条件啊，用金银斧来砍柴。

“正是！”

“所以，你选金斧头？还是银斧头？”

被揭穿后，老僧露出诡笑，并未否认。

反而眼中满是期待和嗜血的疯狂。

“不知大师之魂在泾河多长时日了？”

姜斩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

开口之时，一股先天气息从其身上扩散开来。

“老衲藏于泾河已百余年。”

“竟看不出，小施主何故后天境，却身具先天之气？”

见状，鬼僧眼中的疯狂，倒减弱了几分。

“抛开固有修炼观念，方可窥探武道、鬼道一途的多变，继而得意外之获。”

“所以，大师您杀人也不必居于金斧头亦或银斧头。”

“转变思维，格局打开！”

在此过程，姜斩一直注意着对方微妙的表情变化。

当望见对方杀意减弱一丝时，他心中多少有点底了。

“哦？愿闻其详！”

第一次有人跟他如此谈论，倒是挑起了鬼僧内心的一丝好奇。

“一块三分熟的羊肉，一块五分熟的牛肉。”

“将它们放入锅内，大师，你说它们为何从不聊天？”

反客为主的姜斩，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

一时间，鬼僧并未反应过来。

“因为......它们不熟！”

姜斩直接道出了答案。

“小施主看事情的角度，倒是别具一格。”

“可否再赐教一二？”

听了此言，鬼僧好似豁然开朗，

又像是差点抓住了某个念头，却又让其逃走了。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此乃何意？”

姜斩再度发问。

只要拿捏了对方这方面的知识盲区，说不定自己可借此脱险。

“阿弥陀佛！”

“小施主，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开个车！他竟听懂了？

满身鬼气的老僧，念着佛门口号。

多少有些违和。

“大师，你思想方才危险啊，此诗句讲述的是：一男子探索桃花源。”

“如今，大师可明白在下先前所说之意？”

用上辈子二十一世纪的思维，来忽悠这个世界的人。

在姜斩看来，某些方面还是行得通的。

“你是老衲手下第一个放生之人！”

“走吧。”

若有所思的鬼僧，深深看了姜斩一眼。

而后，随手将金银双斧抛入水中。

望着早已杀意散去的鬼僧，姜斩将一本册子递到对方身前。

如今看来，令周边村民闻风丧胆的鬼僧，也并非那么恐怖。

“这是？”

鬼僧眉头微皱。

“此书名为‘脑筋急转弯’。”

“赠予大师，兴许对你修行有所帮助！”

这可是当初在天牢，姜斩与狱卒兄弟们猜谜时，自己撰写的上百条脑筋急转弯。

借此，还赢了兄弟们不少银钱。

“妙哉！妙哉！”

“往后杀人的前戏，就更加多样了！”

“今日，算老衲欠你一人情......”

仅翻开看了首页，鬼僧不禁拍手叫好。

说话之际，四周弥漫的雾气快速消散，而鬼僧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声音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

“好家伙，我赠书可不是让你换着法子杀人啊！”

待满腔无语的姜斩，眼睛可重新视物时，方才发现自己站于河岸边。

此刻，天，竟已放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