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清终于吃上一直心心念念的罗汉寺南瓜饼。

小家伙吃得那叫一个开心，还吃得满嘴是油。

此时除了云济和尚外，罗汉寺其他的师父也都一起围在饭桌上吃饭，但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可爱纯真的孩子身上。

大家看着小清清吃饭的样子，真是看得一直笑个不停。

好家伙，就因为小清清，他们居然都把苏远给忘记了。

不对，他们还记得苏远，但是都是拿来开涮的。

“你们看，小清清跟小远师弟真是一模一样哈，吃起饭来，什么都吃得香！”

“我还以为小清清一直在城里，担心她吃不惯罗汉寺的斋饭呢，但是她吃得可比我们都还要享受呢！”

“真是跟小远师弟一样，哈哈，得亏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啊，多半吃得要更像小远师弟！”

“哎哟，要是男孩还得了哦，小远师弟那闹腾啊，要是他生的是个儿子，那不得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他还要闹腾呢，哈哈！”

“哈哈哈！”

……

师父们可能是这几年来，头一次吃饭这么热闹。

云济和尚也宽松了很多，没有去阻止他们在吃饭的时候热闹，反而还喜欢听他们说呢，只要是跟小清清有关的，特别是夸的话啊，他最爱听了。

毕竟是自己孙女。

说起来，云济和尚也是这两年来难得的再一次上桌跟大家一起吃饭。

往时因为他身体不好，于是到了饭点的时候，就都是弟子们把饭送到他的禅房给他。

如今他终于走出禅房，气色转好，还来跟大家一起吃饭，这也让弟子们这两年一直悬着的心放松了很多，所以一个个都非常高兴开心。

这件事情，在罗汉寺外，延善就说给了苏远知道。

苏远也正好问起云济师父今天跟小清清相处得如何。

延善立马激动道：“哎呀，小远师弟，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呢，师父见到小清清啊，那是可喜欢了！”

“哎呀，他老人家这两年身体差得很，在禅房里待了两年多了，就没出过门，但是今天他听说了你带着小清清过来，哎哟，马上就收拾起来，从禅房里出来了，气色一下就比以前好多了，人看着就精神！”

“以前呐，师父是真的从不迈出禅房，今天却带着清清把整个罗汉寺都逛了个遍，可精神着呢！”

“还把清清带去菜园，教她种菜咧！你想想，师父都多久没下地了，今天因为清清，亲自拿了锄头！”

“哎哟，你可别说，今天咱师父开心了一天，假牙都要笑掉了！哈哈哈！”

“师父这两年一直在禅房里，每回吃饭啊，都是我们给他送过去。”

“但是今天，师弟我跟你说真的，两年了，师父头一回来跟我们一张桌子吃饭，真的！”

“我们在饭桌上可热闹了，师父也不管我们，就让我们热热闹闹的！”

“师弟，真的谢谢你把清清带来了！太感谢了！”

延善说得很激动，又是大笑，又是感动。

又是笑得哈哈，又是感动得想哭。

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热闹了。

苏远听到延善说云济身体不好的时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过听到云济师父很喜欢小清清，他心里就又宽慰了许多。

从延善的话里就听得出来，云济师父今天有多开心。

在以往，他们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云济对他们的要求就是闷声吃饭，不许发出声音。

连声音都不许发出来，就更不要说在饭桌上说话逗笑。

所以以前苏远是很不喜欢在那样的氛围下吃饭的。

于是，要么他就是先偷溜去厨房里饱餐一顿，要么他在桌上吃饭，就要反着来，就要发出声音。

再说就他那吃相，狼吞虎咽的，噼里啪啦，哪能不发出声音？

所以每次只要他在桌上吃饭，一准要照例被云济训斥一顿。

苏远那脾气，一直到了后几年才有所收敛。

但是眼看着就要老老实实当和尚了，云济却把他赶下山了。

“师父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具体是什么情况？”

苏远很担心云济师父，跟延善问道。

延善叹一口气，道：“师弟，师父多大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问题他还能不知道？”

“我们劝也劝过，师父说不去了，他说禅机已到，就在寺里待着，随缘而行。”

“师父年纪也很大了，唉，那里还经得起医院的折腾？”

他连连叹息，不过眸中却又有欣慰目光。

生死对于云济和尚这样的得道高僧来说，已经是如浮云，他已经没有畏惧，只是顺其自然。

苏远点点头，也表示理解。

他毕竟是当过和尚的，知道对于死亡，僧人更看重的是圆寂。

也就是顺其自然，在青灯古佛前圆寂，表示时辰已到，登渡西方。

那时，人世间对于高僧来说，是一条长河。

人出生，就是从长河这一边岸进入长河中去，之后随着成长，慢慢朝长河对岸靠近。

当然，有人选择了随波逐流，有人选择逆流而上。

僧人选择的，是渡过长河，登临彼岸，如此才算是脱离凡尘，才算是永远与这人世长河隔绝。

才可以，坐在岸边，看着长河里的人儿像是鱼儿一样，只知沉溺河水中，却不知如何上岸，更不知岸上光景。

生于长河里，死于长河中。

僧人看中的圆寂，是脱离长河。

一家之言，各家不同。

苏远虽然不是个道行高深的和尚，但能理解云济和尚。

云济和尚的句号要在青灯古佛前画下才算圆满，否则在其他地方，都不算圆满。

延善道：“师弟啊，以后有空，多带清清回罗汉寺看看，看看师父。”

苏远郑重点头：“师兄，一定！”

师兄弟俩人，忽然都停住了说话，目光一同望向远方的夜空。

这一时刻，仿佛世界忽然静止，夜空繁星，安安静静映照罗汉寺。

不对，是人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微风、花香、虫鸣……这一切就在身边，与自己贴合，自己成了这大自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