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染不知自己走了多久。

一开始，漫天白骨的抽打令她痛苦难言，冷汗淋漓。

身负千钧的沉重更让她寸步难行，体内隐约传来根骨断裂声响。

但即使如此，她银牙咬碎也不肯发出一声痛呼，更不曾停下脚步。

忽地，耳畔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无数的白骨触手蓦然消失，身上的重量也散去。

苏清染一时不适应周身的轻松，踉跄地向前扑倒。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她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缓缓抬头。

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那骨堆的最高处，神女清霜的石像，就立在那里。

苏清染坐起身，感觉自己浑身的疼痛都已散去，整个人恍如新生，飘逸充盈，状态极佳。

看来，那神女清霜设下的这重重考验，更像是一场筛选仪式，确保来到此处的是符合条件的有缘人。

石像的五官模糊不清，但却能感受到那超然的气度，睥睨众生的神女风采，来自上古时期的苍茫厚重，令人肃然起敬。

苏清染连忙站起来，对着石像尊敬地行了个礼：

“弟子苍玄宗宗主苏清染，敬请神女赠弟子神格，请神女允准！”

她的目光恭敬，却忍不住落在石像心口处，那里有一个孔洞，放着块残缺的浑圆之物。

非玉非石，隐隐散发出清辉。

应该，就是镜灵口中的残缺神格。

神女清霜的石像之上，竟缓缓扬起一个微笑：

“当然允准。”

残缺的神格从石像心口处缓缓升起，漂浮到苏清染的面前。

说句实话，石像嘴角拉扯出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苏清染压下心底的不适，双手将神格接过，珍重小心地贴在自己的心口。

她松了口气，脸上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拜别石像，转身离去的时候，那幽幽的叹息声再次响起：

“神格予你，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只可惜，你与那个男人，尘缘将散……”

“今后，你还会面对极其艰难的抉择。记住，要遵循自己的本心，莫要如我一般，后悔也来不及了……”

苏清染顿时停住脚步，疑惑地转身看去，却见那神女的石像已经碎裂坍塌，化为一堆死气沉沉的石头。

她心里隐约升起不详的预感，双手紧紧握住心口的残缺神格，剪水双瞳之中，满是坚定：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坚守本心。”

她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

秦越在骨堆下望眼欲穿，那白衣仙子的身影越来越远，早就看不清了。

大概过去两刻钟的时间，骨堆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地面不停摇晃起来。

靠在旁边打盹的老头立刻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地震了？！”

只见苏清染裙袂飞扬地从骨堆上轻点莲步落下，白衣轻纱，如一朵亭亭的水边菡萏。

甫一落地，便脚步不稳地趔趄了两下。

秦越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定然是在那骨堆上受尽了苦楚，想到她也是为了替自己拿到残缺神格才这么做，自是心疼不已。

他连忙上前，把虚弱的女子揽入怀中。

“不妨事的。”苏清染轻声说道，青葱十指却悄悄勾住了青年的一方衣角，眷恋地捏着。

“神格我拿到了。”她拿出神格交给秦越，和他四目对视。

两人的脸庞距离极近，呼吸交缠。

一般来说，两人的脸离得这么近，不是接吻就是打架。

可惜，现在在场的，还有个为老不尊的电灯泡。

鹤发老头看着不算坍塌的骨堆，悠悠叹气：

“多少年了，你总算肯放下执念……我也算是解脱了……”

他被残缺的神格束缚在此，如今，也算是能跟随神格离开了。

看了眼在青年怀中柔弱不能自理般虚弱的女子，鹤发老头呵呵冷笑：

“千万年了，女人们的招数还是没变啊……”

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秦越担心苏清染受了什么内伤，连忙将她拦腰抱起，女子莹白如玉的脸庞贴着他温热的脖颈，轻浅的呼吸阵阵喷洒在皮肤上，像蚂蚁轻咬。

苏清染蜷缩在他的怀中，轻轻眨了眨眼，唇边悄悄扬起抹机敏的笑意。

鹤发老头不屑地“切”了一声，喃喃道：

“装什么装……”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苏清染现在状态极佳，

话音未落，便被女子隔空关进镜子里，收入乾坤袋。

苏清染语气温柔地说道：

“我们快走罢，这里就要塌了。”

“好。”秦越将她的腰肢搂紧了些，唤出碎冰剑，御剑而行。

湘湘趴在深渊边睡着了，她听说自家主人吃了三日必死丸，可能只有三天能活了。

怪不得他宁愿自己去深渊也不带着自己，难道是想要自己孤独地死在黑暗里？

湘湘脑补了一堆秦越凄惨的死状，嚎啕大哭个不停，很快就把自己哭累了。

她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拜闻人长老和那黑雾人所赐，她现在内丹伤势未愈，妖力稀缺，需时时喝下回灵丹与秦越灵修，才能攒够妖力。

灵蛇化形亦消耗内丹妖力，湘湘却还是维持着自己少女的模样，直到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睡眠的时候，妖力能够慢慢上涨一些，故而湘湘还能勉强维持妖异的少女外貌。

不过，头上已经显形的小小犄角，脖颈间的鳞片若有若现，一双纤细白皙的腿也变成了蛇尾，轻轻在地上摇摆。

少女沉沉睡去，而混沌凶兽则安静地窝在旁边守护着。

忽地，混沌凶兽四个蹄子站了起来，口中发出躁动不安的咆哮。

湘湘玲珑的耳朵轻轻动了动，连忙睁开黄澄澄的兽瞳，惊喜道：

“主人，是主人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