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薄荣提前五分钟就来了，开好包间后，就下了楼，在门口等待。

穿着一袭纯白色戗驳领西装的他梳着背头，脚下的金猴皮鞋铮亮似镜，尽管穿着光鲜笔挺，但他姿态很低，束手站在门口，低垂着眉，脸上泛着些许讨好的笑意，隔远了一瞅，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饭馆迎接贵客的领班。

吕薄荣站在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一辆普通的捷达轿车打着双闪缓缓驶来，很快就停滞在饭店门口。

“咣当！”

车门弹开，钱秘书快步下车，亲自给付国邦开车门，随即领着付国邦迈步向饭店走来。

吕薄荣抬眼一扫，当他看见穿着常服的付国邦时，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脸色恢复如常，迈着小碎步迎了过去。

“付局，你好，你好啊。”吕薄荣笑吟吟的上去，主动伸出手，边双手与付国邦握手，笑着说道：“我盼这顿饭都望眼欲穿了，呵呵，里边请。”

付国邦脸色泛着淡淡的笑意，龙行虎步的迈步往饭店内走，笑着回应道：“吕董你这话太假，谁不知道连余书记都是吕董的座上宾呢，呵呵，我一个个小局，能敢不来么？”

“抬举了，呵呵。”

“这边..您慢点。”

吕薄荣一笑，眼疾手快的抢着的帮付国邦拎着手包，边挽着后者的胳膊上楼，边柔声提醒说道：“付局，小心碰头。”

付国邦右侧，一个同样穿常服的警察眼神稍显鄙夷地瞥了吕薄荣一眼，吕薄荣也察觉到了后者的目光，但脸色不变，一点也没在意。

不多会，四人迈步进了一个颇有农家气息的包间。

包间内，菜肴已经上齐，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仅仅是一些店内的家常菜，辣子蒜羊血、石板地三鲜、四喜丸子啥的。此外，桌上摆了四瓶矿泉水。

付国邦是北方人，看人下菜碟，菜是家常菜，但都是付国邦爱吃的菜，矿泉水也不是矿泉水，而是应钱秘书的要求，拿茅台换装的。

钱秘书是一个低调的人，腰带上的皮带都裂开了也没舍得换，手上的一块表十块钱从地摊买的，脚上的一双大头皮鞋据说穿了八年。

但低调和注重生活质量不冲突，最起码在喝酒这块不冲突，假酒喝了上头睡到第二天都起不来，所以，就有了矿泉水。

“来，付局，听说您最喜欢四喜丸子，看看这个正宗不。”吕薄荣柔声说着，微微起身，撸起衣袖，给付国邦夹菜。

“客气了，唔唔，够了..够了。”付国邦一笑，嘴上很客气的说着，闷声干饭，丝毫不理会吕薄荣为什么请吃饭，每次吕薄荣把话题往工作方面引时，他就岔开话题，打哈哈，然后继续干饭。

对，他就是来干饭的，并且，一拖一，额外还从局里带了个干饭人。

……

酒过三巡，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菜碟也基本见底。

“付局，听说局里最近抓了一帮当街开火的黑H会分子，有这回事没？”吕薄荣喝了不少，稍显醉意的看向付国邦问道。

“唔，有这事啊？那我得问问下边..嗝。”付国邦打了个酒嗝，瞪眼神直不愣登地瞪着跟前光秃秃的跟镜子似的菜碟，脸上泛着歉意的笑容：“呃..不好意思..嗝，菜太好吃了，饭量有点大..”

吕薄荣望着吃了四大碗饭，肚子圆鼓鼓的付国邦，嘴角抽搐了下，扯着脖子冲外头喊了声：“加菜，服务员。”

很快，服务员就进了包间。

“老板，需要什么？”女服务员微微弓着腰问。

“照这个规格，再来一份。”吕薄荣眼神有些阴沉的指着餐桌说道。

“确定吗老板？您已经加了一份了..”服务员有些迟疑的回了句。

“看我像是掏不起钱，吃霸王餐的人吗？”吕薄荣微微眯着眼睛，含笑说了句。

“额，老板您说笑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服务员一愣，连忙陪笑着说着，出了包间。

没一会，又一份店内特色菜上桌。

……

“付局..芮钢是我瀚荣集团的股东，听说他也犯事了？”两圈“矿泉水”后，吕薄荣醉醺醺的问。

“啊..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嗝..回头我问问下面..”

“付局，芮钢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绝对不可能是黑H会团伙，我清楚他的为人..”

“嗝..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一切以事实为依据..嗝..食不言寝不语..为了你这顿饭，我饿了足足两天..来.干饭..干饭..”

……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到最后，付国邦肚子圆鼓鼓的，酒嗝饭饱嗝没听过，而吕薄荣的脸上泛着扑克牌似的笑容，眼底已经没了丝毫笑意。

从包间出来前，吕薄荣去了一趟厕所。

两分钟后，四人互相搀扶着刚从包间里出来，吕薄荣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在最前头，正下楼的时候，迎面一楼门口处，一个穿老款灰西装，六十岁左右，两鬓斑白，脸上有很多褶子，但看着精神挺矍铄的老人迈步上楼。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老人看见吕薄荣，顿时愣了下。

如果是普通人，看见这老人，感觉跟普通退休的老头也没啥两样，但吕薄荣、钱秘书和付国邦看见这个老人时，都愣住了。

付国邦眯了眯眼，原本稍显歪斜的身子不自觉的站直了些，醉眼惺忪的眸子也在这一刻，清明了许多。

“哗啦！”

吕薄荣立马迈着小碎步上前，双手握着老人的手，一脸的惊讶与自责：“王主任，您可算来了，快，快，里面请。”

王主任眼底的惊愕一闪而逝，笑着看了付国邦和钱秘书两人一眼，“怀明，小付？呵呵，挺巧的哈，薄荣你还约了客人呢？”

“王主任，您好。”

“王主任好。”

钱秘书和付国邦两人立马上前握手。

“走吧，王主任，付局，钱秘书，茶已经备好了。”吕薄荣模样亲热的挽着王主任的手腕，嘴角含笑冲王主任付国邦说了句。

“那走呗，继续喝！”钱秘书与吕薄荣交换一个眼神，微微一笑。

“..实在喝不了了。”

付国邦拽开吕薄荣的手说着，硬生生的把一个酒嗝给憋了回去，涨红了脸低声说道：“王主任，局里还有点事儿要处理..实在抱歉不能再陪了，改天再赔礼吧..”

王主任微微颌首，脸上笑容没有半分变化。

而吕薄荣眼神有些阴郁，劝说道：“真不喝啦？您不是饿了两天吗？战斗力也不行啊！”

“哈哈，确实不行，吕董你的饭局下次得饿三天才能吃，呵呵。”

付国邦眼底的阴沉一闪而逝，打着哈哈说着，一拽旁边还有些发愣的安鑫：“小安，不是局里还有个专题会议等我吗？快点你去热车。”

一毛一的小鲜肉安鑫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啊啊说着，快步跑到饭店门口，打开车门。

但当他刚打开车门，看见驾驶室内莫名其妙多了个大皮箱时，愣了下。

安鑫突然回想起来，进饭店时，是吕薄荣帮忙拎包的，而当时，车门似乎并没有锁住。

“看什么呢？”

这时，付国邦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安鑫一回头，就见付国邦脸色阴沉的看了眼驾驶室内的皮箱，随即一句话也没说，迈步拽开后座车门，弯腰上了车。

“咣当！”

车门关上，安鑫把皮箱丢到副驾驶座上，想打开，眼神犹豫的瞥了眼后座上的付国邦，没动手。

“打开吧，看看里边有多少。”付国邦面无表情的瞪着车顶，双手揉着太阳穴说道。

“咵嚓！”

皮箱根本没上锁，一掀就打开了。

一开皮箱，就见里边绿油油的，整整齐齐的一沓沓百元人民币码放好，塞满整整一皮箱。

安鑫吞了口唾液，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好一会儿，才一沓一沓的数钱。

“30万，付局。”

片刻后，安鑫挤出一丝笑容说了句，顿了顿，又试探着询问道：“付局，这钱..”

“登记一下，找机会交记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