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之下仰面躺着一个死去有些时间的乞丐，也可能是难民。

很多人从东边往西边逃，逃到观柳城，认为观柳城认为柳城主能让他们活命。

小蝶捂着鼻子来到柳满庭身旁，道：“我们先回去吧！我一会派人来处理。”

柳满庭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小蝶看着柳满庭由无比惊讶到难以置信，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转变为悲痛欲绝，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躺在这里的是一个已经死去许久的中年男人，而柳州羿消失无踪，让冯典带回来了自己的断剑与染血的衣服。

没有人想要客死他乡。哪怕那人生前再怎么荣耀与光辉。

“他？”小蝶轻声地问道。

柳满庭低声喃喃道：“无道观日月，一剑斩天河。”

死在长街招牌之下的人竟会是曲天河。柳满庭多希望是他看错了，这个人并不是曲天河，可……看着这个几次将他从深渊拉出来的男人，他心中的悲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冯典说柳州羿下落不明时，他没有悲伤，更没有落泪，上官红从包袱中拿出柳州羿的断剑与血衣时，他亦没有悲伤，又岂会落泪，而在这一刻看着曲天河尸身的这一刻，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或许在他心中都不清楚这滴泪到底是为柳州羿，还是为曲天河，又或者是因为观柳城成千上万的百姓。

小蝶从怀中拿出由金线绣成的手绢，想要为柳满庭擦去眼角的泪水，而柳满庭却抬手阻止了小蝶的动作，他自己用手指将眼泪抹掉。

“柳三。”柳满庭低声唤道。

话音落，柳三并没有出现。

柳满庭嘴角上扬露出笑容，将手伸向柳府的方向。

只见柳府花园内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紧接着从光柱中冲出一个光影，光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柳满庭的身边。

光影不是其他东西，而是刚才掉落在花草中的无源剑。

柳满庭仗剑而立，剑上隐有雷鸣之声，他将一切情绪积压在内心深处，平静地看着单膝跪地的柳三。无源剑飞向柳满庭的时候，柳三便也从暗中冲出来到了柳满庭的面前。

无源剑抵在柳三的咽喉上，“若有下次我便会斩下你的头颅。”柳满庭说道，他知道柳三已经不想再继续效忠于观柳城。灵力为尊，武力为王，有实力你便可吸引各色各样的人来为己所用，若实力不济，原本忠心于你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弃你而去。

不等柳三说话，柳满庭便又继续说道：“第一件事，今晚子时之前查清楚曲天河的死因。第二件事，准备一口棺材我要送曲天河最后一程。第三件事，送小蝶姑娘回泉安楼。”

无月，有风，东风冷，冷如刀削。

一辆驴车缓缓地走开观柳城空荡的街道上，车轮发出刺耳且难听的声音，驾驶驴车的是一个驼背老人，而驴车上则拉着一口松木棺材。

驼背老人将驴车停在柳家门口，大声喊道：“货送到了，谁付钱？”

大门口的守卫立刻走上前，同时从怀中掏出银两，道：“别乱叫，赶紧把东西放下，钱拿走。”

驼背老人看了一眼守卫手中的银两，道：“是你要的货吗？谁要的货让谁来付钱。”

守卫瞬时怒了起来，“好你个老不死，大爷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别他妈在这里给我找事情。”

驼背老人笑了笑，道：“我就一个送货的，货不送到买家手里，万一买家找我老头子的事情，那怎么能行。”守卫怒骂一声，便抬手握拳打向驼背老人的面庞，而驼背老人见状后并不闪躲，而是大声说道：“快来看呀！柳府护卫要打人啦！”话才说到一半，守卫的拳头就要结结实实地打在驼背老头的脸上时，柳满庭出现握住了守卫的手腕，“退下。”

驼背老人道：“是你要的货？”

“是。”柳满庭说道，说着便从守卫的手中接过银两递到驼背老人面前。

驼背老人拿起银两，笑说道：“最近的生意真是好啊！天天都有人买棺材。连晚上都还有人催着要。”

柳满庭怎么能听不出驼背老人话语中的讥讽，“那就祝愿老者发大财。”

驼背老人将银两放进怀中，翻身跳下驴车，将棺材放在地上后又跳上驴车，低头喃喃道：“你说我一个卖棺材的生意这般的好，岂不是怪事？”

“老东西，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守卫忍不住出声喝道。

驼背老人并没有理会守卫，而是对柳满庭笑了笑，驾着驴车离开了。

柳满庭转头看向守卫，并没有因为守卫的多话而生气，“其他的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守卫回道，

出观柳城向东北方走十多公里就是一片乱葬岗，而曲天河的尸体就被柳满庭埋葬在这片乱葬岗中。

“您也别介意，至少死后还有人给你收尸，不知道我死后有没有人给我收尸。”柳满庭看着曲天河额坟墓喃喃地说道。

“柳少主，天纵之资还未大展拳脚，怎得又想起身后事了？”

柳满庭将悲伤的情绪再次深埋心底，回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看到了三个道士。

其中一个柳满庭认识，正是龙门律宗的屠天冬，而说话也是屠天冬。

三人并肩而立，当中一位是与屠天冬年岁差不多的老道士，身着黄色道袍左手拿着一根拂尘。而站在老道士另一侧的则是一位身着浅蓝色道袍的，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道士，年轻道士的手中并没有拿拂尘而是拿着一柄长剑。

柳满庭并不知道这个老道士是何人，但能猜出这个年轻道士是何人，因为龙门律宗心月道人张剑月坐下八名弟子将观柳城的将士们打的溃不成军，所以，他详细地调查过这八名弟子，更是命人画出了八个人的画像，而这个年轻道士的长相与艮山燕过山的画像十分相似。

而这个年轻道士也确实是燕过山。

柳满庭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道：“真巧啊！没想到我刚一出观柳城就碰到了屠道长。”

“不知道柳少主在安葬何人？”屠天冬问道。

柳满庭盯着屠天冬的脸，缓缓地说道：“屠道长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曲天河是死于龙门律宗之手。”

屠天冬和老道士的脸上同时闪过惊讶，他们自然知道曲天河是谁。正因为知道所以在听到柳满庭埋葬的是曲天河时才会有这番神情，可这神情恰好就说明了曲天河并不是死在龙门律宗的手中。

片刻之后，屠天冬一声叹息，道：“真是世事无常啊！”而一旁的老道士则冷哼了一声。

柳满庭也在心中叹息可是又转念想到，若曲天河真的死于龙门律宗之手，而他能为其报仇吗？而柳州羿却是抵御龙门律宗入侵观柳城的战斗中失踪的，想到这里一种无力感不由地从心底涌出。

对于屠天冬这个年岁的人来说他们早就见惯了生死，稍一停顿他便抬手指向一旁的燕过山，“柳少主，他叫燕过山。”

柳满庭对燕过山点了点头，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在做着朋友与朋友之间的互相介绍一般。

燕过山向前迈出半步，拱手道：“早就听闻柳家剑法位列五大城剑法之最，上次与柳城主的对战中燕某人无缘相遇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所以，今日特来向柳少主讨教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