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浴室里有座浴缸安置在窗户边缘，符华对此感到很喜欢，小姑娘常常会在春寒料峭的夜晚藏进铺满泡泡的浴缸里，遥望起都市霓虹灯绚烂的夜景。

花洒清澈的水流淌在水雾中晕染微红的肌肤，细微舒适的痒感让她能很快放下心中所有的忧愁。

此刻，站在浴室门口的符华透过那浅薄的雾气仿佛见到了未来长大的自己，女孩正从浴缸里探出身子趴在窗边遥望着远方的光景。

秀丽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身后，遮掩了肌肤雪白的脊背，那具娇柔的身躯线条流畅挑不出半分瑕疵，就像是造物主手中诞生最完美的杰作。

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擅自跑到了浴室泡澡。

不过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在一个即热又潮湿的环境醒来，率先选择洗澡也是能够理解的事。相比于逃跑来说，能证明女孩的胆子真的很大。

望着女孩动人心魄的背影，符华在短暂愣神后本能的想要移开视线，但下一秒她的目光落在发丝间半遮半掩隐约像是图案或是伤痕的脊背，再度失了神。

在牛奶色的脊背中央，大片暗红色的痕迹分外显眼，仿佛是遭受神明嫉妒的美杜莎被降下惩罚，大面积的图案隐约像是只振翅翱翔的凤凰，却也难以掩盖极致的美感被破坏透出破碎和幻灭。

应该是很严重的伤吧？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小姑娘看着触目惊心的痕迹只觉得心被攥紧的难以呼吸，没有由来的对这位年纪还不算大的女孩感到心疼。

正当符华失神之际，趴在窗前俯瞰的女孩隐约觉察到什么，缓缓地转过身来，精美的侧颜被窗外的光华笼罩，深邃的琥珀瞳泛着微微的光亮，两双眸子对视，女孩掀起了唇角。

“华。”

伤疤的痕迹从视线中消失了，被光照耀的肌肤仿佛透明，符华望着女孩沾染晶莹水珠微卷的眼睫，目光在不经意间被吸引向下看去。

“……”

符华似乎看到了这个年纪不该看的东西，小姑娘的眼眸在错愕中急剧睁大，白皙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升温浮现出醉酒般的酡红。

符华踉跄倒退两步，于是乎浴室里的女孩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你怎么了？”

沈芙以为小姑娘的身体出了问题，下意识就准备从浴缸里走出查看情况，旋即她就见到符华骤然闭上眼眸将双手抵在身前。

“麻烦……麻烦你先把，先把衣服穿好！”

浴室的门被关上了，浴缸里愣住的沈芙再度软下身子顺着光滑的壁面落进水中。她注视起自己的身子，在打量几秒后忍不住笑了下。

……

十分钟后，穿戴完毕的沈芙从浴室中走出，目光所及符华正背对着自己坐在茶几前，小姑娘的余光瞥见她，脑海中回忆起先前超出年龄可视的一幕，霎时挺直了脊背。

沈芙走到小姑娘的身旁，毫无顾忌的喊出对方的名字，“华。”

白嫩的耳垂泛红的小姑娘忽略了对方知道自己名字的奇怪点，生硬的回应对方，“你……好。”

“谢谢你把我带回来。”

“不客气，习武之人就是应该锄强扶弱……”

气氛陷入了沉默的尴尬，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从而无法直视对方的符华，大脑思绪如被揉乱的线条，它们相互打着死结，无法理清思路，也没办法接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直到身后的沈芙没有安分的站在那，而是从符华的身旁俯身去看那些崭新的衣物和食材，她偏过头近距离和小姑娘一碧如洗的眼眸相视。

后者表情僵硬的挂在脸上，背脊挺直像是在课堂摸鱼被老师喊到名字的学生。

“这个衣服是买给我的？还有火锅食材，是我们今晚要吃的么？”

“嗯，对。”符华顺势点头。

沈芙欣然的拿起手提袋衣服，回忆不久前发生过的事，小姑娘连忙开口道：“不能在这里脱衣服，要去到房间里换，不能让我看见。”

“当然。”沈芙有些迷惑的说。

虽然她很喜欢符华，但还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在对方面前换衣服的地步，先前在浴室的时候纯粹是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

但在符华的脑海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在见识到女孩的全部后，她觉得对方可能是冻坏了，精神出现了点问题，在自己面前脱衣服什么的很有可能发生！

沈芙准备将身上潮湿的衣服换掉，思量片刻，她又问了一句，“华想要看？”

“当然不是！”

果然是冻坏了。

符华看着步伐轻快走向卧室的沈芙，忍不住忧愁起对方未来的生活。面对一个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小姑娘滋生起那么多情绪实在多余。

当那些情感在脑海升起时，符华却不觉得有问题，在小姑娘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将对方真正当做陌生人。

沈芙望着等身镜里穿着身粉色毛绒睡衣的女孩，舒适的暖意传遍全身，厚实的裤子和单纯的配色也非常符合小姑娘的审美观。

第13章 符华：我养你

她走出房门，终于收拾好情绪的符华站起身来，小姑娘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

“沈芙。”

“沈芙姐……姐是吧，你的身体应该还没好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家暂时住下来。”

在短时间里，符华认真的思考过如何对待女孩。先不说对方的来历是一团谜，单论对方身体和大脑冻伤的状况来看，让她尽早从家中离开和在小巷里见死不救没什么两样。

反正出租屋交的房费已经不能退掉，单纯空出来每天浪费钱倒是令符华更加心疼，不如让沈芙住进来完全利用起来更好。

“叫我沈芙就好啦。”沈芙弯起眼眸，“华真的愿意让我留下？”

“沈芙有要去的地方吗？”小姑娘疑惑的问道。

“没有。”沈芙摇了摇头，量子跳跃大概率带走了所有人，实验室在她回去时已经出现被掩埋的趋势，空掉的实验室很大可能已经废除。

想起这些，女孩眼瞳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我没有归宿，也没有家，所以华愿意收留我的话再好不过了。”

不知为何，符华似乎读懂了女孩话语中含着的悲伤。世界很大，大到看不见尽头，无数的风景穷极一生都看不完，世界也很小，小到连一个女孩的容身之所都没有。

“我不会赶你走的！”

“真的？”

“真的！”

沈芙润泽的樱唇扬起露出满意的笑容，女孩轻松的就接受了这件事，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相比起来，符华的小脑袋又变得纠结起来，她看着女孩就像看见一只得宠的后骄傲的猫儿，因为打定了主人必然会对它宠爱有加，所以表现的便那么的自然。

真是奇怪。

符华觉得不仅是自己对沈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对方对自己也是。

“我们见过么？”

“见过。”沈芙认真的回应她，“但我认识的华已经是个大人了，很漂亮、很成熟也很冷。”

符华无法理解这番莫名的话，见过就是见过，相同相貌、相同名字，未来的自己？

她疑惑的问道：“那你见到的我已经几岁了？”

“不算零头的话大概五万五千岁。”

“？”

符华闭上了嘴，她意识到沈芙的身体和精神在冷冻里已经损伤了，哪有人能活五万五千岁呢。

即使世界的文明正在高速发展，很多局限于幻想中的事物都能呈现，小姑娘也不认为有人能够永生。

沈芙其实是在说胡话，能精准叫出自己的名字着实可疑，可深究起来却找不到答案。

“算了，不聊这个。”符华终止了话题，目光落在食材上面，小姑娘因习武练就的大胃口开始感到饥饿，“今晚我们吃火锅，沈芙你坐着等一会就好。”

“我可以帮忙。”沈芙乖巧的举起手，“当做是华收留我的回报怎么样。”

“真的没问题？”符华犹豫着，她见到沈芙已经抱着食材朝着厨房走去，生怕对方再弄出些怪事，小姑娘连忙跟随过去。

事实证明，只是符华太紧张了而已，没有想象中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沈芙处理起来迅捷且利落，精湛的刀功令她身份上的迷雾又浓厚了几分。

符华的厨艺中规中矩，在她的想象中就是将食材简单的处理好，再利用家里的电饭煲简单的吃上一餐，但在见到沈芙高超的厨艺后，她觉得电饭煲似乎配不上了。

有种在星级酒店里，衣着整洁的侍从随时等待服务，富有意味的悠扬乐曲回荡大厅，可你只是在吃油条就豆浆的违和感。

符华垂眸望着手中被水流冲破的菜叶，后知后觉地把它摘出来。她被沈芙喊来打下手，随口的一句话，她就顺从了。

“华喜欢吃辣么？”

少女白皙的面颊掠过一丝纠结，她轻点下巴，“可以，可以少放点油吗？”

食物方面符华固守着要维持体态的心理，如果没有沈芙的出现，她的晚餐大概更素，因为那样才能吃饱又不至于变胖。

“那就做鸳鸯锅吧，我两种口味都可以，华喜欢就好。”

忙碌不久，氤氲袅袅雾气的火锅被端上餐桌，淅淅沥沥的小雨没有停止的意思，雨珠打在沿角密集的声音配着屋内适宜的温度和香味。

符华历经魔幻的一天的心渐渐地放松下来。

坐在对面的沈芙正在为她的碗里夹着肉，口中轻声念叨着，“华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肉才能长得更高。荤素搭配的话，比例不需要相同，肉多点才更健康。”

像是在海浪中承受起伏了一整天的心到此刻泛起的波澜很小，符华讶异的微微张唇，然后将对方为自己夹得菜沾了些调料吃了起来。

热辣感在舌尖炸开冲击着味蕾，符华被辣的连忙将其吞下去，对面的沈芙推来一杯冰水，她顺势接过饮下。

好辣，但也好刺激。

沈芙并不急于去吃，而是抬眸定向天花板的灯，思量着说道：“既然要住下来，以后做菜就交给我来吧。华明天想吃什么？”

“让我想想……”符华真的去思考了，旋即她便愣住，因为太过自然反而找不出问题，可她们不是陌生人才对么？

那杯准备好的水和揽活的话，无处不在彰显她们认识了很久。五万五千岁？就连十八岁对符华来说都觉得很遥远。

小脑袋瓜实在想不出东西，符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喜欢就好，在房租到期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又有家了么？”沈芙捏着筷子，心中咀嚼着小姑娘的话。曾几何时，她们不也是在那间不大的屋子里过着像现在这样的生活。

那是她最怀念的日子。

如今命运转动让她再度拾起这份美好。

“我会去赚钱的，然后把租金续上，把家打扮的更好看点。买下来怎么样？”

“沧海市的房价很贵。”符华有些郁闷的说，从刚来这里，她的钱包就因为日用品和房租近乎被榨干，小姑娘很难理解，明明在老家能生活一个月的钱，在这里居然眨眼间就被自己花光了。

顺势她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沈芙，你有身份证明么？”

“没有。”沈芙完全是个黑户了。在研究所爱茵所答应的一切都没来得及实现，现在的她一旦遭遇盘问很可能被当地的安全机关带走。

“那别说赚钱，坐列车和飞机去远的地方都不行。”符华撇撇沾着油渍润泽的小嘴，忽略了对方为什么没有身份证明的问题。

想到沈芙真的试着去赚钱然后因为没有身份证明导致的一系列被刁难的问题，小姑娘打心底有些不舒服，“沈芙不用赚钱，如果你想住下去的话，我的零花钱还有不少，节约点可以用挺久的。”

“下次我试着找份兼职吧。”

“那样会很辛苦。”沈芙接过小姑娘的话。

“没关系。”符华小口咀嚼起菜以此掩盖脸上即将变化的表情，声音很小且模糊的说道，“因为要养你……”

突然捡了身份不明的人回来，又自然而然的接纳对方在家中住下，甚至准备要养对方就此同居。无比魔幻的生活就这样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