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宁低着头，用手捂住自己刚才被打的脸，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沈耀文看到她这副样子，眼底的怒火愈发盛，他绕着沈慕宁走了两步，脸色阴沉，又再次厉声道：“慕宁，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沈慕宁突然一下子委屈了起来。

她从前自认父亲对她如掌上明珠一般，捧在手心里，都不敢磕着碰着，每次她任性妄为，都是沈耀文出面替她解决的。

那年沈慕宁十岁，她性子活泼，看到皇家子弟私自出来调戏良家妇女，她直接就上去扇了那几个人一巴掌，把众人都给吓懵了。

年少轻狂的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她做错了，本来他们就是先违背律法在先，但她从未细想，为何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人愿意上前帮忙？

那几位不仅是皇子和有名望的世家公子哥，更是城中有名的纨绔，没人敢招惹，就连那些大臣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这回事发生，纵容他们年纪轻轻就做这种下作的事情，曾经也不是没人去管，其他富家子弟都清楚其中利害关系，都装作没有此事发生，而一些平常百姓子弟去帮忙后，最后的下场不是被斩首示众就是被满门抄斩，着实惨烈。

沈慕宁那样的狂妄，那几位自然是屁滚尿流的去告状了一番，但是没想到，这次沈慕宁居然没有一点事，反而还是自在地在故城待着，从此之后，大家对这位爱出风头的沈家大小姐敬畏了起来。

但是伴随着敬畏，其实更多的是唾弃。按理说她惩奸除恶，帮助了大家打击这几个一直嚣张狂妄的纨绔子弟，但是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言论，说沈慕宁此人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不知分寸的事情，实在是不像个女子，名声全毁了。

对于当时的沈慕宁来说，她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情，最后这件事情，是沈耀文摆平的，她并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摆平的，她只知道，从前只是去宫中不到申时便能回府的父亲，那日竟然到了巳时才回府。

回到府中的沈耀文，两天没有见她，沈慕宁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过了两天后，沈耀文突然去找她，对她温言软语说道：“一切有我，慕宁你别怕，父亲替你解决，你没有做错。”

这件事给幼小的沈慕宁带来了不小的感触，她自此觉得自己有天下最好的父亲，沈耀文是她最好的父亲，值得她一生敬重的。

可事到如今，沈慕宁简直不敢相信，为何现在沈耀文对待她就如同陌生人般，再也没有从前的那种温柔，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和冷淡，甚至直接动手打她。

她眼中含泪，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自己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颊，衣衫尽摊在地上，发饰凌乱，看着十分可怜。

沈慕宁强忍住眼中的泪，不让它流下来，她放下捂住脸的手，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可见刚才沈耀文那一巴掌是用足了力气。

“父亲。”

沈慕宁缓缓站起，整理一下衣衫，而后面对沈耀文道：“父亲，此事，慕宁觉得没有做错。”

“你没有做错？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让沈家蒙羞，让众人认为是沈家上赶着和楚府攀附关系，让我这老脸根本没地方放。”

沈耀文咄咄逼人，让沈慕宁的心更加寒凉。

“慕宁自认没有做错，外人的言语慕宁也管不了，慕宁只知道，婚期提前，是慕宁所愿，况且皇后娘娘也已答应，父亲，我挽回不了。”

她说到这里，已然哽咽，眼中的泪珠更是忍不住快要落下来，沈慕宁深呼吸，强忍着内心的痛楚，继续道：“父亲如此行事，倒也不妥，慕宁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沈慕宁大步流星转身离去。

沈耀文这次倒没追上她的步伐，只是看着沈慕宁的背影，脸色依旧阴沉的厉害，千金阁偷偷看热闹的丫鬟小厮们也不敢吭声，直至沈耀文哼了一声从千金阁离开，大家才敢出来又做事。

只不过这闲言碎语又是止不住的，而且还比之前更多。

沈慕宁一路大步走着，她尽量保持仪态规整，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果然很多人看向她，眼神不善，都像是在对她指指点点，沈慕宁也没多余的心思管那些，她只想现在找个能庇护她的地方。

故城偌大的地方，竟然没有其他可以让沈慕宁容身之处。

她略一思索，还是来到了烟花楼。

沈慕宁这次不同往日，她从前都是扮做男装来到烟花楼的，这次气过头了，竟然直接女装进来了，她刚一进来，众人都像是怕了她一般，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呆呆地站在中间，被众人看着，还是刘妈妈看到了沈慕宁，赶紧笑着把沈慕宁给招呼走了。

“哎呀，小姐怎么这么快来了，我本来还想再等小姐一会呢。”

刘妈妈很快找到了理由，声称是她约见沈慕宁来这里的，以免坏了沈慕宁的名声。

大家面面相觑，也不懂她们在搞什么。

其实她神色如常，倒也算不上有什么笑话可看。

沈慕宁被刘妈妈领到屋子里，这才发觉她有些不对劲，她拍着沈慕宁瘦弱的肩膀，轻声说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既然她都明晃晃进来了，那刘妈妈自然是不必避讳这些称呼了，眼下她还是想知道沈慕宁到底怎么了。

只不过，沈慕宁不愿意说。

“刘妈妈，我没事，你去忙吧，让我自己在这安静的待一会。”

沈慕宁双眼无神，忧郁地看向远方，也没有看向刘妈妈，她两只手交叠着，规规矩矩坐着。

“好。”刘妈妈见她这样，也不忍再继续问下去了。

而且她也看到了，沈慕宁脸庞的红印，清晰的指印在上面，她也不便多问，想必沈慕宁也不愿说。

待刘妈妈走后，沈慕宁终于控制不住，猛的一下趴到桌子上，开始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