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得比预期要早，回县城的马车行到一半天上就不再飘落雪花，不过依旧天空依旧乌云密布不见太阳。

“单！”

“双！”

“我说是单！”

“嘿嘿，铁定是双数！”

大雪刚停，县城里的百姓大都在家里猫着，街面上的行人了了，刚过城门没两步赵勉就看到两个身上落满了雪的人蹲在那里嘴里低声喊着“单、双”之类的话。

赵勉觉得有趣不免多看了两眼，细看下不由乐了，那其中一位竟然是华山掌门岳松涛，他正一手拄剑一手拿着瓶酒专注地看着十几米外小亭子里的一个笸箩。

笸箩被立了起来，下面放了一把小米，亭子里有麻雀正飞蹦着鸣叫着，其中几个饿极了正低头啄着地上的小米。

笸箩下点着一炷香，若是香燃尽就会触发一个精巧机关，笸箩便会罩下扣住贪吃的麻雀。

和岳松涛赌博的是个高大邋遢的汉子，大冷的天也只穿着粗布单衣，脚上趿拉着没后跟的破靴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亭子中的麻雀。

赵勉叫停马车迈步过去，那两人浑然没在意依旧低声叫着自己的下注。

没一会儿，啪的一声，笸箩罩下，几只没来得及飞走的麻雀被罩在下面。

蹲在地上的岳松涛和那汉子噌的一下窜进了亭子。

“四、五，哈哈，老赌鬼，老子又赢了！拿钱！拿钱！”

岳松涛压的单数，看到笸箩下有五只麻雀后兴奋地伸手要钱。

“他妈的！老子最近的赌运不佳，拿去拿去。”

邋遢大汉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全扔给了过去，那银票都是百两的大通银号发行的能在天下二十三个大城七十九个小城里任意汇兑，有这钱这汉子不去置办身好衣衫却在这里和人赌钱。

把银票收进怀里，岳松涛问道：“再来一局？”

“老子没钱了，你能借给老子钱？”

岳松涛后退一步冷脸道：“想得美，银钱、老婆 概不外借。”

他这时才察觉赵勉在那里看热闹，不由尴尬一笑，刚消肿没几天的脸颊又隐隐作痛起来，忙扔了酒壶抱拳打招呼：“铁面公子今日回来的早呀，这天还没黑呢。”

赵勉脸上的笑容一僵，尼玛，老子在华山下迎宾接客的，这老小子倒好，溜到县城来赌钱了。

赌得兴奋了嘴上没把门儿的，岳松涛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失言了，连忙转移话题，一指身边大汉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恶赌鬼轩辕三光，也是臭名飘满江湖的十大恶人中的一位。”

又对恶赌鬼道：“老鬼，这是近年江湖上名望如日中天的铁面公子赵勉，真名叫慕容长绪，是慕容世家的六公子，这位是两广盟主秦剑、这是...”

秦剑、左春星等人都是抱拳施礼，轩辕三光则是挠了挠头盯着赵勉一个劲儿地瞧。

赵勉也是上下打量那邋遢大汉。

“小子，你就是铁面公子？欧阳丁兄弟是你杀的？”

“不错，是我，要是他俩是你好朋友的话，你也不必难过，他俩走得很爽利，没受什么苦。”

轩辕三光哼一声道：“那两个鸟人不是好东西，死了最好。”

眼珠一转他嘿嘿笑了声道：“小子，我这里有个紧要消息，事关你慕容世家，若是要我说出来，你得跟我赌一场赢了我才行。”

没等赵勉说话，一旁的二姐慕容双率先上前一步道：“轩辕先生，若是能将消息告知，那慕容家会记住先生的恩情。”

轩辕三光嗤笑一声道：“恩情能当几个铜板，慕容家的六小子，怎么样，赌不赌？你要是输了老子也不为难你，给老子一万两银子就行。”

赵勉一乐道：“听说两年前在峨眉山脚下你打赌赢了我师傅半招？”

“哦？你还想给神锡老道报仇不成？来来来，跟当时一样，老子站在这里双脚不动，你出三剑若是能伤了老子那就算你赢了。”

岳松涛斜眼看着轩辕三光像是看白痴一样，慕容家的几人看他也像是看个傻子。

赵勉，铁面公子，武功早就青出于蓝胜过峨眉掌教神锡道长许多了，轩辕三光纯属找死。

赵勉笑着抽出寒星剑挽了个剑花道：“念你作恶不多今日便留你一条性命吧。”

言罢赵勉就要上前，亭子里轩辕三光已站定，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一瞬不移地盯着缓步过来的赵勉。

这时，城门口响起一个粗壮的喊声，“还打赌！老赌鬼，你爷爷来了还不快跪下磕头，老子正好多出来两个铜板，就提前给你压岁钱了。”

这又是爷爷又是老子的也不知来人是怎么算的辈分。

轩辕三光听到声音面上大喜，依旧没动脚步看着赵勉高声喊道：“老疯子，等爷爷赢下这一局后再收拾你。”

赵勉转身看了一眼，来人顶着个硕大的脑袋，头发披散满脸的大胡子，那男子身形不高只有一米五几，腰围倒是很大也得有一米五了，但却不显得很胖倒给人一种非常壮实的感觉。

“又有朋友来，那我就快点吧。”

第211章 华山论剑（02）无名岛的老年高手们

赵勉说了一句，然后随手一剑刺出，这一剑旁人看来平平无奇，速度不快也没带着剑气，但在轩辕三光眼中这一剑变化万千飘忽不定带着无尽吞噬生命的肃杀气息。

躲不开！轩辕三光大瞪着眼睛想一个铁板桥后仰过去，但念头刚起还没动作，剑尖已刺到了胸口。

老子要完！这瞬间轩辕三光想到了许多，从少年时跟着父母在山间务农到学成武功再到后来迷上了赌博，往事种种一一从脑中闪过。

扑通一声，轩辕三光后仰摔倒在地。

“小子找死！”

那大脑袋家伙怒喝一声极速蹦过来右手一伸抓向赵勉后脖颈，这一手很是精妙，缥缈间不带丝毫烟火却又浑然天成速度极快。

这一抓虽妙却没抓住赵勉，赵勉身子一扭便已躲了过去，手中剑已快到了那家伙脖子处。

“咦？”

大脑袋家伙似乎对自己失手很是吃惊，猛然后退想躲过这剑。

但这一剑如影随形，他身子刚后退胸前已然中剑。

剑尖入肉不过半寸，只伤了皮肉，那大脑袋后退了几步摸着胸前刚溢出鲜血的伤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大吼一声，须发皆张气势十足，就想继续上前拼命。

赵勉冷哼一声，刚刚已留了情，原本能一剑抹了他脖子或一剑穿心的，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就把命留下吧。

“且住！”

亭子里的倒地的轩辕三光爬了起来，大喊一声叫停了老朋友的拼命之举。

轩辕三光胸前也是中了一剑，不过只划破了皮，这短短时间连血都停了，受的伤比那大脑袋还轻。

大脑袋停住脚步诧异道：“老鬼，老子以为你挂了呢，还想着给你报仇呢。”

“去你奶奶的，你挂了老子也挂不了。这些年没见老子还以为你早入土了呢。”

两人抱在了一块哈哈大笑，又蹦又跳。

狂狮铁战，十大恶人中的战斗疯子，和人打架非要打得对方跪在地上叫爷爷才肯罢休。

赵勉也认出了大脑袋的身份，不过心中纳闷这铁战性情和传言中的不一样呀，怎么没死命跟自己死磕呢，看来他虽叫疯子却不是傻子，明知打不过就顺坡下驴了。

“小伙子，你好俊的剑法呀，你师父是谁？”

城门口又来了十一个人，大部分都是年岁很大的老人，头发胡子雪白，皮肤皱巴巴的，看起来都得有九十岁往上了。

开口的是个背负长剑的老者，眉毛都白了，不过腰杆挺得笔直，一身出尘飘逸的气质，能看出来年轻时也是个俊雅之人。

赵勉还剑归鞘，扫过那十几人，目光在八个老者身后那被绑在驴车后的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抱拳道：“在下慕容长绪，恩师峨眉神锡掌教。恕在下眼拙，不知几位前辈高姓大名？”

背剑老者捋着胡子笑道：“神锡呀，倒是教了个好徒弟。我叫俞子牙，听说天下第一的燕南天在华山跟人打架，就和几个老弟兄来看热闹来了。”

“嘿嘿，什么天下第一，也没问过我等，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另一个一身蓝衫书生打扮的老者一脸狂傲地出声道。

俞子牙笑道：“这是弥十八，他是汉末祢衡的第十八世孙，本事没几分但性子和他先祖一个德性。这是南郭生，春秋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就是他的老祖宗。这是...”

萧女史、韩四友、金大钱、铜无锈，那几个名字古怪的老人被俞子牙一一介绍一番，他们都有个厉害的祖宗。

听到介绍南郭生的祖宗，赵勉就想起来了，眼前这八位老得不成样子的家伙是隐居在无名岛的绝顶高手，五六十年前也曾是叱诧风云纵横江湖的知名人物。

他们用的名字都是假的，是不想世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如今他们用假名来华山不知要干什么，和燕南天、邀月碰一碰？

俞子牙指着最后坐在驴车上之人道：“这个嘛~~”

驴车上的人只一米二高，是个天生的侏儒，一身黑衣劲装装扮背后背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长的长剑，他脸上皱纹堆积，看着也是年纪不轻了。

没等俞子牙卖完关子，三姐夫秦剑对那最后一位抱拳施礼道：“晚辈年纪小时，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位奇侠，形迹如神龙人所难测，晚辈久已想一睹风采了。”

赵勉的二姐夫南宫柳双眼一亮道：“莫不是人称~称作~”

那人哈哈笑道：“小伙子无需忌讳，只管将‘鬼童子’这名号叫出来就是，我早已习惯，听到了非但不会生气反而觉得这称呼蛮不错哩。”

\"鬼童子\"这三字说出来，左春生、慕容双等人也不觉都为之耸然失色，他们很小时候也曾听人说过，此人不但轻功绝高，而且据说还是东瀛伊贺谷秘宗忍术的唯一传人，五十多年前就已名满天下，后来传闻说是去了东瀛隐居，没想到过来了几十年再次来到华夏。

赵勉倒是没怎么吃惊，他对驴车上绑成粽子还被点了穴的三人很感兴趣，指着驴车问俞子牙：“这三个恶人怎么落在你们手里了？”

驴车上三人此时正不停地对不远处的轩辕三光眨眼睛，那意思是赶紧给他们解开绳子和穴道。

这三人正是十大恶人中的不吃人头李大嘴、血手杜杀和不男不女屠娇娇。

鬼童子笑道：“这三个是我们徒弟的好朋友，不过他们可不讲义气，路上遇上了就要拉着小狮子去杀人放火，说是要趁着华山论剑的时候杀了铁面公子的全家。我们见他们调皮就想宰了他仨，要不是徒弟求情他们也活不到现在，华山这里热闹，铁面公子应该也会来看打架。

我们老哥儿几个一商量，打算把这三人送给他。这一路上铁面公子赈济灾民的事情我们可是听了不知多少，我们几个老弟兄都很是佩服。”

赵勉眉头一挑，心说这三个恶人想去七星塘闹事？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慕容家虽不少精英来了华山，但留在姑苏的还有不少高手，这三个去了肯定会死得很惨。

赵勉对八个老头老太婆抱拳感谢，慕容家的女儿女婿也是连声道谢。

得知赵勉就是铁面公子，八个老家伙啧啧称奇，连道没想到铁面公子如此年轻。

驴车那里，轩辕三光已解开了那三人的穴道。

不男不女屠娇娇对不远处嘿嘿直乐的铁战破口大骂：“老疯子，我xxx，老娘一定要弄死你，你...”

李大嘴对轩辕三光笑道：“老鬼，咱弟兄多少年没见了，有吃的吗？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轩辕三光看了眼铁青着脸的血手杜杀，心中有些畏惧这位，又看向李大嘴抖了抖身上的破衣服道：“你看我像是藏着吃食的样子吗？”

“哎，那就~”

后面话没说完，李大嘴三人突然暴起，分头向三个方向飞奔而去。

可都没跑出十几米，他们面前就出现了张老脸。

“别动！”

“回去吧你！”

屠娇娇和李大嘴分别被鬼童子和南郭生追上点住了穴道，一个被捏着脖子，一个被拖着脚来到了赵勉跟前。

三大恶人的轻功在江湖上也属于一流，但在这些老家伙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前去堵截血手杜杀的是弥十八，他此时正轻松自在地化解着杜杀一次次悍不畏死的猛烈进攻。

血手杜杀的武功在十大恶人里排第一，右手当年被燕南天斩断后来按上了个铁钩，左手一柄泛着蓝绿光泽的短刀，攻势好比狂风暴雨罡气四溢。

但没用，那攻势就像是海浪拍在了礁石上，海浪粉身碎骨也不能奈何礁石分毫。

俞子牙对大战的那里喊道：“行了，别玩了。”

弥十八撇撇嘴，双手轮花般拍出，一掌打掉短刀，一掌在杜杀前胸。

杜杀喷着血倒飞出老远，动了两下没站起来，不过脸上还带着狰狞冷笑，努力抬起头瞪着一副狂态的弥十八。

他短刀上淬有奇毒，弥十八手掌和短刀接触已经中毒了，自己活不了，这老头子也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弥十八抓着杜杀扔到李大嘴身上，骂了句“你他娘的，竟然用毒，还得浪费老子一枚好药。”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朱红丹丸吞下。

只见他双眼微眯，右手食指尖不断滴出黑色血液，那味道腥臭难闻，直滴了五十几滴血液才变成正常颜色。

而弥十八这老头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了不少，几个呼吸后又恢复了不少红润。

期间围观的众人都没说话，不过面上表情都显示出惊叹于那短刀上的毒药毒性之猛烈，也惊叹这弥十八的内力之深厚，还有那丹丸，竟短短时间就恢复了他的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