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阎王殿下
作者:狐狸化妆不画尾巴 | 分类:古言 | 字数:1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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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飞花令
元日,它是旧岁的终结,也是新岁的伊始。
郦州百姓极看重这次改岁,他们从未这样期盼过元日的到来。
因为,就在去年腊月,纷至沓来的祥瑞之兆显现在灵山之巅,一次两次或许还能称得上是巧合,可整整九次,郦州百姓笃定地认为,这是上天的垂怜,上天的庇佑,也是上天在昭示这些虔诚的人民,郦州将会走向更高的盛世。
作为郦州最负盛名的望族,闻人府以最高礼仪置办了这场家宴,这也是闻人卯第一次在一场宴席上同时见到了他所有的儿子们,他看了看坐在左手边,已有不惑之年的大少爷闻人章台,又看了看右手边还抱在乳娘怀里的啃手指头的十六少爷闻人迦晖。
闻人卯顺着胡子,笑得红光满面。
闻人于宵坐在离闻人卯最远的位置,抬头注视着这个遥不可及的,却又是自己在这世上仅存的血缘至亲。
大少爷高谈阔论着自己那些傲人的功绩。
八少爷打岔提起灵山上的那些神迹,明里暗里讽刺他是在假借神的功劳。
老大和老八吵了起来。
老二喝醉了,直拍手叫好。
老三呵斥住了老八。
老四接棒继续吵。
老五嗑瓜子看戏。
老六剥花生看戏。
老七专心致志逗美人。
老九看不下去,拿着棒子上去了。
老十把碗摔了。
老十一十二纷纷上场劝架。
老十四上去给闻人卯宽心。
小十五被吓哭了。
小十六也凑热闹地哭了起来。
…………
一时间,好好的家宴变成了一场闹剧。
在这样的热闹里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透明人的。
闻人于宵就在这些你来我往的问候里自斟自酌,他遥遥给上首那位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闻人卯敬了一杯,转身,装作不经意地将酒水倒在地上。
娘,你看看他。
他都这么老了。
还是这么没用呵。
他歪头舔下杯沿上坠着的最后一滴酒,阴翳的笑攀上眼角,隐入深不见底的瞳仁里。
闻人家宴有着前庭和后庭之分,前庭那些男人们动辄刀叉剑戟的纷扰丝毫没有影响到远在后庭的女人们。
她们戴着最昂贵的首饰,拿着最矜傲的身段,莺啼鸟语,言笑晏晏,一派和乐模样。
虽说是场家宴,可各位夫人还是邀约了许多她们的姐妹,有嫡亲的姐妹,也有胜似嫡亲的姐妹,而这些姐妹们不约而同地,都是各府上的千金。
是以,快乐是小姐们的,痛苦是奴才们的。
作为曾经的奴才,初月坐在席位的最末端,怯生生地拿着茶,眼神跟着身旁来回穿梭的奴仆反复游移。
她身上的罗裙是眼下最为时兴的鸳鸯锦,且还是极为抢手的木槿色,即便她只戴了根素银簪子,仅凭这身衣服还是吸引了不少夫人的目光。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初月并不晓得其中弯绕,她只知道十三爷送的衣服穿着舒服,看着也好看,尤其是这紫色,上面还泛着银光。
很像丁香花的颜色,不过,在冬日里是看不见丁香花的。
“你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好近的声音,初月抬起头,面前是满脸酡红的九夫人。
“回夫人,我是十三爷房里的初月。”
即便在心里把这翻说辞练习过千百遍,努力地表现出冷静端庄,尽力不给闻人于宵丢脸。
可话里止不住的颤音还是出卖了她。
“呦,原来这就是名满郦州的初月姑娘啊。”
七夫人尖锐的娇嗔隔着十几个位置,直直刺入初月的耳朵,随着这句讥讽,方才还碍于面子不敢大声笑话她的人,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齐齐笑了起来。
“诶,不是说她丑陋不堪吗?这也没传得那么邪乎啊。”
“这年头,谁不会涂脂抹粉啊。”
“啧啧啧,你仔细看她的额头,是不是煞白煞白的?”
“诶,你不说还没觉得,她那额头瞧着怪慎人的。”
“就是那块儿大黑斑!”
“呦,那玩意儿会不会传染啊,快把老九家地叫回来。”
“就是,快去快去。”
初月瞬间变成了满院女人的讨论对象,她奋力绞着衣角,恨不得把脸埋进杯子里。
“嗯?十三爷?他成婚了?”
宴会伊始就把自己醉晕在桌上的谢皎皎悠悠转醒,入耳的一声声十三爷长十三爷短让她来了兴致。
“不是的皎皎,你放心,她就是个通房,顶多是个会点儿下作手段的狐媚子,给十三爷开脸用的。”
“诶,你可别瞎说,狐媚子的脸上啊,可不长黑斑。”
谢皎皎是被大夫人约来的,八爷喜欢她这事儿在闻人府里算是人尽皆知,八夫人看着憨憨醉态的谢皎皎,眼睛都要斜到天上去了。
“哦……那不管她,咱们玩儿飞花令吧。”
谢皎皎的提议歪打正着地把初月送出了风口浪尖,重归平静的她坐在末席,遥遥仰望着她们。
那是她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触碰的世界。
初月饮下杯里的冷茶,再抬头,迎上的是跪坐在角落的,一个小奴婢的目光。
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艳羡。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贪心。
明明已经够好的了,她竟然还在做那些没用的妄想。
“……不要贪心你得不到的东西,不要奢望你不配得到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心悸,那个男人的话像是有种魔咒,随着一声刺耳的嗡鸣,她听不见任何声音,脑子里全是这两句话。
“喂!八夫人叫你,没听见吗?”
初月的眼睛逐渐聚焦在一抹青色上,像是重回人间一般,她迷茫地看向周遭的一切,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最喧嚣的位置上。
好吵。
“该你了,你不会答不上吧。”
初月下意识问道:“什么?”
这个问题气笑了面前的这位贵女,她指着初月的鼻子,想要呵骂却又碍于面子,张着嘴憋了半天也没骂出口。
“玩笑而已,柳小姐何必动怒?”
说话的是坐在上首的大夫人,她把玩着手上的玉镯,玩味地瞧着这一幕。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谢皎皎率先开了口,她脸颊上的酡红消去不少,可说话间却还留着三分醉意。
“飞花令,该你了,初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