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许家屯儿。

去小卖部打牌的人都变少了，村民们挤在许大海家的西屋，热情高涨的看电视。

对于吃零嘴这事儿。

大人们大都是含蓄的，即使想伸手去拿，也往往碍于面子不去伸手，甚至于别人都递给他了，他都会腼腆的用手挡开，说上一句:

“我不爱吃这些零嘴，你们吃吧。”

不过荣成林是个例外，他不仅会主动伸手，别人不给他就自己动手抢。

“嘿，小石头，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把你奶旁边儿的康乐果给我一些。”

小石头正在吃绿豆糕呢，他刚才张嘴说话，结果喷出一嘴绿豆糕渣子，现在是不敢再说话了。

他拿了几根康乐果递给荣成林，后者满脸得意的吃起来，还说着什么“小时候就爱吃这种玩意儿”。

许业良笑骂道:“这都是给小孩子吃的玩意儿，你挺大个人的了，真的好意思啊？”

“嘿！我就吃！吃了就是赚了，真好吃啊，真好吃。”

荣成林嘚嘚瑟瑟的故意晃着脑袋吧唧嘴，贱嗖嗖的样子瞬间把大家都逗笑了，一时间气氛相当欢乐。

许业良也跟着笑了。

小石头的奶奶嘴里没有几颗牙了，一笑起来像是一尊弥勒佛似的，她把金黄色，长筒状的康乐果给大家分一分。

“这个可好吃啊，上回大集的时候，自己带的苞米让人家给做的，特意嘱咐他多放了一些糖……吃吃吃，都吃啊，你们这些小年轻还客气啥？”

许业良也接了一小段打算尝尝味儿，边吃边笑着道:

“这玩意儿沾牙，有时候还糊上膛，我记的小时候把这玩意儿喂给大队的狗吃，把狗嘴糊住能让他哼唧半天，哈哈哈～”

“卧槽，刚才你还说我，论当狗还是你在行啊。”荣成林立马笑骂道。

“滚犊子！”

起了这个话头，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以前大队的那条大狼狗确实非常凶。

尤其是又炸毛又呲牙瞪眼的时候，能把路过的小孩子吓的哇哇大哭。

那条大狼狗主要是防那帮知青的。

那帮城市里来的知青过惯了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受不了农村的苦，也不服队里的管教，经常偷鸡偷大鹅偷粮食的。

当然，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从不曾为谁停留，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时间流逝，几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来到了腊月二十九，大泉乡在1984年的最后一个大集。

大集上人山人海的，极为热闹，许大海一家三口不是自己往前走，而是被人流推着往前走。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全是灰黑色或者军绿色的棉袄，略显单调。

“要买啥啊？赶紧买啊，这儿真的太挤了。”

“买两个瓷盆吧，中等个儿就行，以后炖只鸡炖只鹅的正好用来盛着。”

“行啊，小婷子你想吃肉包子不？买完瓷盆咱们就去买肉包子。”

“吃！吃肉包子！”听到有肉包子吃，瞬间小婷子两眼放光。

王秀秀也不由的抿嘴笑了起来。

许大海把小婷子放在肩膀山扛着她走。

他那就像是宽厚的门板一样的身材在人群中极占优势，很快一家三口就来到了卖瓷盆，瓷碗的摊位前。

盆，碗，碟子等等都被草绳绑着，不少村民都在买。

因为家家户户孩子多，需要的碗就多，再加上小孩子毛手毛脚的偶尔打一个，所以时不时的就要买新碗。

“哎？小海，你们一家三口也来赶集啊？”

一道声音传来，原来是荣成林两口子。

“是啊，买啥好东西了？”许大海笑着搭话。

“没啥，买了一个篦叉子，两个小板凳，一副年画，还有两斤羊肉。”荣成林咧嘴笑着向许大海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那副画挺好看，上面有大金鱼，大胖小子，荷花，蓝天白云等等。

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幅画都不会过时。

荣成林的老婆撇撇嘴，语气略有不满的说道:

“一个篦叉子4毛钱，两个小板凳更是花了6毛钱，都是冤枉钱，你们男人啊手里就是漏财，这些东西咱自个做就行。”

荣成林笑着道:“咱自个儿整的那个歪角八楞的，和老鼠啃的似的，看人家卖的这个，嘿！齐整儿的多漂亮啊！”

“对，漂亮吧，花钱的东西能不漂亮吗？”荣成林的老婆噗嗤也笑了。

他家今年买的东西要比去年多很多，这都和之前荣成林和许大海一起打野猪，分到了100块钱有关。

就像是白捡的钱一样！

100块钱，在这个年代的农村真的算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了。

荣成林他们两口子买了几个碗，他们害怕大集上有偷小孩儿的，就没带孩子来赶集。

王秀秀挑了两个瓷盆，付了钱之后他们一家三口也离开了。

拥拥挤挤，人声鼎沸。

一家三口顺着人流往东走，大约十来分钟后拐了一个弯儿，往北走，又走了二十来米才到了卖肉包子的地方。

一个泥巴和锈迹斑斑的铁皮封起来大火炉立在街边儿，一层层蒸笼摞在上边，里面全是小肉包子。

“这边儿温度真高啊……不过等的人挺多啊，要不你们爷俩在这儿等吧，我去最北头买点儿鸡蛋去？”

王秀秀有点担心鸡蛋会卖完了。

这都一年到头的了，平常苦哈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村民们也舍的花钱了，鸡蛋卖的可快了。

王秀秀的话音刚落，一个人从右边儿探出头来，竟然是许大海的奶奶。

“你们要买包子啊？正好这是我刚买的，还热着呢，趁热吃。”

老太太隔辈亲，看着小脸肉嘟嘟的小婷子就喜欢的不得了，布满老茧的苍老大手拉拉她的小手。

许大海把肩膀上的小婷子放下来，要不奶奶够不怎么着她。

“叫太奶！”

“太奶～”小丫头奶里奶气的喊了一声，乐的奶奶眉开眼笑的，连声“哎”着给她拿肉包子吃。

捏捏小丫头肉嘟嘟的小脸，奶奶说着:“小海，你三哥怎么还没回来啊？他们学校不是应该早就放假了吗？今年过年也不回来了啊？”

许大海的三哥叫许大树，正在燕京念大学呢，复读了好几年，终于成为了大泉乡难得的大学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