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威尔正为了这份他喜欢的工作走进酒吧。

灯红酒绿下，扎克和约翰趴在吧台上。

“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威尔大声跟他们打招呼。

扎克转过身来，手里拎了一瓶酒，他看见威尔，夸张地朝他挥手，并推了旁边的约翰一下。

约翰也站起来朝他挥手。

酒吧里面音乐声震天，威尔走近，大声在二人的耳边吼道：“我说这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

他用了最大的力气，声音混合在嘈杂之中，隐隐约约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约翰笑着回吼：“这是一个适合喝酒的地方！”

“扎克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找你有事？”威尔吼。

“没有。”约翰揉了揉耳朵。“他说找我喝酒。”

他敲了敲扎克的肚子，左右看了看，脸庞被酒精熏得通红，“什么事？”

“关于突内斯的偷渡者，你们以前是怎么处理的？”扎克喝了一口酒，在嘈杂的音乐里扯开嗓子问。

这一嗓子，约翰分明是听明白了，他脸上的嬉笑顿时僵住。身体里在狂乱节奏下沸腾起来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威尔和扎克看在眼里，大为吃惊，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约翰砰地一声将酒瓶杵在吧台上，“走，出去说！”

威尔和扎克对视一眼，跟着约翰走出了酒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道上的霓虹灯光相继亮起，更多的酒吧开始营业，人流量仿佛在一瞬间大了起来。

此刻，整个城市的热度正酣。

走上街道，身上带出来的那一丝热气也散尽了。威尔裹了裹衣服，大步跟上约翰的步伐。

约翰此刻已经没有一丝醉意，他的步子很稳，很急。

“你们看新闻了吗？”他突然一个急刹转身，跟在后面的扎克没有收住脚，差点撞到他的额头。

“什么新闻？”

“四天前，巴特加贡军队无情射杀偷渡者的新闻。”约翰夺过扎克手中的酒瓶，一仰头灌了口酒。

他抹掉嘴上溢出的酒液，“那就是为什么你们今天能够审问来自突内斯的偷渡者。”

“什么意思？”威尔皱眉，他知道那条新闻，巴特军队过度执法，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是他实在无法理解约翰的话，那条新闻和他审问突内斯的偷渡者有什么联系。

约翰伸出食指，朝威尔点了点，又朝着扎克点了点，似乎在嘲笑他们的一无所知。

“那条新闻是躲在我们国家的马州人发布出去的，他偷偷拍下了整个过程，通过互联网将视频发了出来。”

“这件事情引起了人们的愤怒，和全世界的密切关注。现在，网络上的人都在纷纷猜测被枪杀的偷渡者来自哪个国家，以及那个国家会有什么样的应对措施。”

“实际上，还没有任何国家出来认领这些偷渡者。”威尔看过这个报道的后续。

“是的，当然，巴特加贡的说辞很简单，他们说他们射击的对象为在逃死囚。但那当然不会是真的。”约翰摊手，嘲讽一笑。

“其实那些偷渡者就来自突内斯。”

“啊——”对于突内斯，威尔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突内斯因为政治原因被巴特加贡封锁，除此之外别无所知，但是巴特加贡的军队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那个岛的大部分人都携带一种病毒，是一种可怕的病毒，就像是曾经一度流行的丧尸电影，可以让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灭亡。”

威尔和扎克再一次被震惊。

“那突内斯的现状岂不是相当可怕？”扎克说道。

“对，相当可怕。”

“全城都是丧尸在游荡吗？”扎克问，电影里通常都是这样演的不是吗。

“应该不是，至少这次抓到的四个人是正常的。”威尔想起林克，不相信他来自那样一个地狱。

“具体情况我就不是特别清楚了。”约翰说。“现在回到正题吧，就像大多数政权会作出的决定，当有来自突内斯的偷渡者，巴特的军队会毫不犹豫截杀他们。我们的政府绝对不会允许那种病毒入侵我们的陆地。”

“这个措施很有效，几十年来，很少有突内斯人敢逃到巴特加贡。”

“但是就在四天前，军队再一次侦测到来自突内斯的难民。”约翰继续说道。

酒瓶在他的手心里面捏出一圈热气。

“那天射杀行动不小心被马州人录制了下来，并传播到全世界。巴特军方死不承认，但是现在，有无数媒体盯着这里，一旦截杀的事情再次发生，巴特军方恐怕百口莫辩了。”

“他们不敢像之前一样痛下杀手。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能够有机会接到突内斯偷渡者的案子，如果不是因为军方改变了策略，那四个人早就死在了海上。”

“军方和政府会怎么处置这些人呢？”威尔问，他不相信军方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现在，他们会允许突内斯偷渡者上岸，但是必须接受防疫检查，如果没有携带病毒，便交予移民局当作一般偷渡者处置，如果携带病毒…”

约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军方就不可能让步了。他们的后果会是什么，我们不可能知道。我猜的话，是秘密处决吧。”

威尔皱起眉头，那个可怜的林克，他没有被检查出病毒吧。

威尔的心底涌出一丝愧意，对那双黑色眼睛的愧意。他毫不怀疑他的父亲罗伯特上将参与了这个决定，至少罗伯特是知情的。

约翰并不知道威尔和罗伯特上将的关系，所以他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这一切。

这次对话改变了威尔心中突内斯的存在。

在威尔和扎克的认知里，突内斯原本是个在巴特加贡存在争议的岛屿，巴特加贡的人民不被允许去那个岛。

关于突内斯的流言很多，其中包括可怕的丧尸病毒蔓延，但那仅仅只是传言，没有得到官方的证实。

国际社会将卫星蓝图上的突内斯称为‘鬼城’。

理由是那里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所有关于突内斯的消息都来自大陆巴特加贡官方媒体，然而那些消息真假难辨。

从卫星收集到的数据看，那里的水泥建筑几乎将整个岛屿覆盖，整个岛色调单一毫无生气。

但是突内斯的主权属于巴特加贡，在其他国家，这个神秘的地方大多数时候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有些时候会成为攻击巴特加贡掌权者的政治手段，仅此而已。

这是第一次，威尔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怪不得在档案室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突内斯难民的案件档案。”

约翰道：“以前他们处置突内斯难民的手法见不得人，自然不会留下记录。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突内斯的幸存者。我在移民电子库里见过零星几例突内斯移民成功的记录。当然，他们基本都是健康人。但是，据说布林将军的夫人，是来自突内斯的病毒携带者。”

布林将军和威尔的父亲罗伯特亦敌亦友。

威尔大吃一惊，“这和你之前所说的相当矛盾啊。”

“据说那个女人很有手段，不但答应自我隔离，甚至签署了志愿参与病毒实验的承诺书。她甚至可以与布林将军维持有名无实的婚姻，也不干预布林将军的性生活。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上面无法配合。”

“那布林将军为何一定要与她...”

“这就是一种政治手段吧。在如今的国际社会。面对突内斯的威胁，血腥镇压显然不得人心。”

“当权者已经改变了策略。在保证国家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以人道主义的方式解决问题。我想，布林刻意娶了这么一位特殊的妻子，是在宣告他的主张吧。”

华灯初上，海风的咸湿味浓重起来。约翰建议他们另寻一间酒吧，酒吧里面的气氛是炙热的，比站在冷风里强多了。

然而威尔却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情。

他觉得约翰知道的可能就这么多了，没有必要再和他们继续去喝酒，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客人在等着他，那个人应该知道更多关于突内斯的事情吧。

扎克的兴致依旧很高，巴特加贡对于突内斯的严厉态度，于扎克而言就是身边发生的众多稀奇事之一，他充其量担任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威尔在思考，劝说扎克改变艾美命运的几率会有多大呢。还有林克的另外两个朋友，毫无疑问，陆奇会进移民监狱，那么那个叫做陆杨的男人呢？

如果他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他极有可能和艾美一样被遣送回突内斯。

先去问问林克突内斯的现状吧。他在心底决定。

回到家，繁茂的郁金香旁停着一辆战级SI09，那是一辆可以开往战场的汽车，即便是和坦克对抗都不会被轻易碾压。

这个型号的豪车曾经因为军费削减做了些整改，但它的防弹级别依旧是一顶一的。

威尔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他那个独裁者父亲竟然找上门了。

琳达在楼上露台，早早发现了他，提着裙子跑下来开门。

“少爷您回来了。罗伯特先生正在书房。”

父亲在书房，想必已经和林克打过照面了。

客厅的空气是冷的，厨房里琳达煮的汤倒是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威尔脱了手套，在客厅厨房转了一圈，然后从碗橱里拿出盘子，舀了些热汤。

热汤进肚，整个胸腔都感觉暖暖的。

他伸手去取勺子，却摸到一个变形的勺柄。

威尔很少关心厨房的事情，这里是琳达的天下。

但是这个变形的勺子很显然是今天才有的。

琳达走进来，微笑着从他手里拿过那个变形的勺子，然后将另一只崭新的银匙放进他的手里，“用这个吧，少爷。”

“今天的热汤很不错。”威尔夸赞道。

“是因为天气变冷了，少爷。今天的气温突然间降了四度，我本来准备点燃客厅的壁炉，但是烟囱还没有来得及清扫，明天我会吩咐兰姆爬上去看看有没有树叶将烟囱口堵住，要是堵住了，我们还得清理，不然会搞得家里全是烟。”

琳达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熟练地收拾厨房。

“刚才那个勺子…呃…是林克晚餐时使用的吗？”威尔忍不住问。

琳达擦桌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是的，我从餐桌上收走空盘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看了看威尔，“少爷，您不会介意的，对吧。”

“当然不会，我只是好奇而已。”威尔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琳达放了心，“确实有点奇怪，那可是一套非常高档的餐具，就算用火烧也不会轻易变形。”

她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或许它想提前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