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默不作声地开始搬开那些碳化但是还没有彻底解体的大块物体，以便清理出一条通道来。

勉强清理出来一条通道后，二人小心将尸体抬到一块空地，集中起来摆放整齐。

这个工作其实相当艰难，首先他们尽量不去猜抬着的这个尸体是谁，是不是他们常见到的人，是不是熟悉的人。

然后，他们需要尽可能忽略尸体散发出的味道。

虽然都已经烧焦，有些保留着较为完整的状态，他们就尽量不要磕碰到，让他在抬出去后依然保持完整。

而有些已经被坍塌的房梁砸成碎末的，他们也尽可能地收集起来，堆放到一处。

林克在垮塌的卫生间看到一具尸体，应该是绝望之下躲到这里来的。

他将尸体拖出，发现少了一只手臂，便四下搜寻，果然在一块废墟下发现残肢。

在中国人传统观念里，能够保留全尸是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所以他没有多加思考就爬进了废墟。

刚拿到残肢，就感觉头顶淅淅索索掉下一些灰土来，正要退出去，旁边支撑的渣土‘哗啦’一松，头顶一块门板大的水泥板摇摇欲坠。

他心道不好，想尽快脱离险境，哪料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衣服又被废渣里裸露出的铁块勾住。

他不敢蛮力拉扯，担心一拉扯，这一环扣着一环的支撑彻底坍塌。

那他可能就要葬身在这里了。

这一犹豫，头上的水泥板结果还是没坚持住，垮了下来。

林克绝望地抱住头。

然而预料中的重量没有砸到身上，只听得耳边闷哼一声。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到陆杨半蹲在他身侧，用肩膀硬生生扛起了水泥板。

“陆杨...”

林克迅速爬出来，和陆杨一起扛住水泥板，方便陆杨换一个容易卸力的姿势，这才把水泥板安全放下来。

“伤着没？”林克卷起陆杨的衣服，查看他的肩膀有没有受伤。

陆杨衣服里面全是碳灰，被汗水糊在肩膀上，根本看不出有没有伤处。

他上手去摸。陆杨‘嘶’了一声，说：“可能破了点皮。”

“那么重的水泥板砸下来，你用肩膀去接，怎么可能才破了点皮。”林克有点哽咽。“你歇一会儿，我来弄。”

“没事。”陆杨说。

“回去后洗干净了我再帮你看看，抹点药。”

“好。”

整理完所有的尸体，只要通知陆杨之前的同事来运走就行了。

二人出去的时候，全身都沾满黑灰，几乎看不出鼻子眼睛来。

而他们走出门口的时候，意外地看到艾美埋头坐在外面，身体微微抽搐。

“艾美…”

艾美回过头来，眼睛通红。

林克不忍地背过身去。

艾美内心的痛苦也许工作时间不长的他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但从平时的接触中也能感受得到她对这里非常信任和依赖，也是仅有的被她当做家的地方。

是她赖以生存的地方。

“他们果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她嘴唇抖动着。“这太残忍了。”

“艾美，你不该来这里。”陆杨说。这里的惨景对于艾美一个女孩子来说确实太过残忍了。

“我想进去看看他们。”艾美擦了擦眼睛。

“等一下。”陆杨拦住她，指了指她腰间的燃烧弹。“里面难免有残留的火星子，那个最好不要带进去。”

艾美解下燃烧弹，放到陆杨手里。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陆杨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番手中的燃烧弹，随后眸中染上更浓重的郁色。

林克也很讶异，他实在弄不懂艾美为何坚持带着这样一个危险的武器。

陆杨在塞巴黑河监狱工作的时候曾弄了几支枪出来，也送给了艾美一支防身，因为大家都觉得腰间挂着个燃烧弹终究不是办法。

但艾美现在依然带着它，就更令人费解了。

“对了，艾美，这两天你去了哪里，怎么都没看见你。”林克朝里面问。

一方面他确实想知道，另一方面也想借着提问将艾美的注意力从里面的惨景上转移。

然后，里面传来嚎啕大哭声。

林克只好闭了嘴巴，和陆杨在外面默默等候。

大概十分钟后艾美出来了，疲惫不堪地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我独自在这里待一会儿。”

说完走向不远处的通风口，头习惯性地耷拉着，形成一个相当消极的背影。

林克和陆杨明白她需要独处一会儿。

地狱之门被焚，相当于艾美也失去了住处，他们还得把这件事情落实一下，因此也没有真的就离开。

两人默默地围着废墟转了一圈。

林克想了会儿艾美适合住在哪里，无果。又思考了一会儿詹姆士此举的目的，无果。

最后思绪就飘到了之前的那个吻上。

其实照着林克的性格，在刚才的亲吻后就会逼问陆杨对自己的心意了。

‘天涯海角’的告白还不够，他需要你爱我我也爱你这种爷们的坦荡荡。

第48章 虽然意思都是‘玩一晚上’．．．

但是因为地狱之门这个沉痛的事件，‘谈情说爱’就变得不太合适。

因此‘陆杨的心意’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在了心里。

现在不是时机，但早晚是要找机会问清楚的。

虽然他自己不是多么死板的人，喜欢同性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但陆杨就不一定了。万一人家就是当时情绪上来了逢场作戏呢？

那样必须要揍一顿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前确实对‘同性恋’这个东西没有什么概念，即便是在地狱之门工作的时候也没有碰到客人有此方面的‘嗜好’。

当然，他之前也并没有想过要研究这玩意儿。

陆杨突然停住脚步，视线定在前方路边。

是半截还未完全熄灭的烟。

“有人来过？”林克道。

陆杨上前将烟头捡起。“是克拉拉赌城里面的烟。”

林克问：“是不是从那里过来看热闹的？”

“不一定，克拉拉赌城有一伙人专门帮詹姆士办事。”

林克吃惊。“除了你还有帮他办事的人？”

他记得詹姆士很看好陆杨，有重要的事情都交给陆杨去做。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我不做。”

林克想了想。“不如我们去克拉拉赌城会一会他们？”

“好。”陆杨很干脆。

他们转到大门方向，艾美还在那里坐着。

林克上前对她说：“艾美，你怎么样？还好吗？如果可以的话你去婶婶那里吧，暂时和我们住在一起。”

“谢谢。”

林克想问她去A大楼的事情，张了张口，还是没问。

总感觉问这个像是在质问什么一样，在这个悲痛的时刻不太合适。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他们回到陆杨家依次洗澡换衣。

陆奇看着从简易洗澡棚流出的污水，呆呆地问：“哥哥，你在里面刷地板吗？”

林克拿着伤药出来，说：“地板也没这么脏。”

陆奇视线落到他手上，问：“谁受伤了？”

陆杨在洗澡棚里面闷声道：“没事，磨破点皮。”

“对，没事。你先进屋去。我帮你哥上药。”

陆奇乖巧地答应了一声，回屋去了。

等陆杨出来的过程中，林克在脑海里呼唤助考小秘书，提出积分换线索的要求。

得到小白的回应后，他提出问题——‘下层经济区有没有知道詹姆士底细的人？’

‘有。积分扣5分。’

‘是谁？’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我继续用积分兑换。’

‘詹姆士夫人的弟弟。积分扣5分。’

詹姆士夫人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小舅子呗。

林克心里有了数。

如果这次去克拉拉赌城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那么他们下一步就去找这个‘小舅子’。

他非把詹姆士这老东西的皮扒下来不可。

傍晚的时候林克和陆杨来到克拉拉赌城，穿着火爆性感的美妞把他们迎了进去，还一个劲地往他们身上贴。

要不是他刚和陆杨擦出暧昧的火花，这会儿大概已经招架不住鼻血横流了。

陆杨不用说，一直都是严肃的禁欲状态。

林克嘛，自从心里装了陆杨后，简直恨不得秒回少年春光烂漫时，所以现在也开始端着了，比个黄花大闺女还要矜持。

陆杨在一个赌桌上找到经常帮詹姆士做事的人。

“苏尔。”

一个黑棕色皮肤的男人抬起头来，那人扎着脏辫，身体强壮，上臂的肌肉呈一种夸张的形态鼓胀着。

在下层经济区其实很难找到肌肉这么发达的人，即便是陆杨。

陆杨因为詹姆士的特别‘照顾’，在能保证蛋白摄入的情况下能够维持健康匀称的体魄，但也绝对不是这种夸张的程度。

有过健身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刻意摄入大量蛋白和有针对性的训练才会形成的。

这在林克曾经的文明世界不算什么。但是在突内斯下层经济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绝对不一般。

“陆杨。”苏尔歪着嘴笑了一下，丢出一张扑克，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有话问你。”

苏尔眉毛一扬，突然咧开嘴大笑起来，朝他的同伴嚷道：“你们听听，他居然有话要问我。”

那群人都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

说到底，林克和陆杨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只冷冷地看着那些人。

那群人笑着笑着自己硬生生停了，反正挺尴尬的。

“问什么？”苏尔问。

“地狱之门是詹姆士让你带人去烧的？”陆杨开门见山。

林克简直是大惊失色，他见过直接的人，但没见过这么直接的。

咱能不能懂点战术？迂回取胜？

“是啊，怎么啦？”

看来脏辫男人也是个打直球的。

苏尔站起来，挑衅地走到陆杨面前，又问：“怎么？有意见？”

陆杨脸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林克怕他一怒之下抽出流金蛇骨把这个男人绞成两截，忙拉住他，问那男人：“詹姆士为什么这么做？”

苏尔闻言，看看林克，又看看陆杨，似乎不相信这两个人专门跑到这里问他这种问题。

他‘呵呵’两声。“他为什么这么做？那你们应该去问他啊？”

他点了点陆杨的胸膛。“你是知道的啊，我帮他做事从来不问原因。”

他转向林克，表面是对林克说话，却是借机讽刺陆杨。“你这个朋友最瞧不上我这种人。詹姆士有些事情上不得台面，他不做，詹姆士就让我去做。我无所谓啊，只要给钱我什么都能做，比如...绑架某个他看上的女孩儿。比如...偷窃上层经济区货轮上的货物。或者...将得罪他的妓女处理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自顾自地抓起头来，感叹道：“搞半天，詹姆士让我做的不是为了财就是为了色，烧地狱之门倒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怎么处理？”林克问。

苏尔一愣，大概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你刚才说帮他把得罪他的妓女处理掉，是怎么处理的？”

苏尔顿时来了兴趣，道：“想知道？你有钱吗？”

林克不说话。

那人又说：“没钱？没钱的话，来赌一局也行。你赢了我就告诉你答案，你要是输了...”

他上下打量了林克一番，朝里面一指。“我有个兄弟，就喜欢你这样漂亮的。你要是输了就陪他玩一晚上。”

林克心想，卧槽原来这个世界是有‘同性’概念的，希望陆杨也别太死板。

他朝里面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大汉倚在门框直勾勾盯着自己。心里顿时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不太想赌这个。

他转头去看陆杨，理所当然地认为陆杨会第一时间阻止，结果陆扬说：“没事，你放心大胆赌。赌输了，我把那人的头拧下来给你踢着玩。玩一晚上。”

“。。。”虽然意思都是‘玩一晚上’，但这样会不会不太友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