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捡起了傲雪剑，又沉默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视肉看得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

它原本和望云在松涛苑待得好好的，也不知望云察觉到了什么，直接就带着它瞬间移动到这里。

视肉跟了商葵这么多年，一看这个洞便知道是她打出来的。

洞被破开了，剑在此处，人却不见了。

视肉能明显感觉到，在发现商葵不见后，望云周身的气息都低了许多。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望云是和遇从之长得像，可除了遇从之，那笑面虎公孙昂也是他的魂器啊！

一人千面不可怕，可怕的是能用强大的自控能力把自己所有的本性全都压制住。

这样的人，若有一天不再压抑自己，所有情绪都会翻江倒海接踵而来……

视肉想跑路了，但无奈自己这一身肉还捏在望云的手中。

它支支吾吾着，正想找个借口转移望云的注意力，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法术波动，混杂着些许极难被察觉魔气，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这里。

视肉艰难的伸长“脖子”，定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回来了！”

商葵从缩地术里一出来，就看见自己那暂时栖身的洞外站着一人一兽。

血月刚过，阳光正好，只是这密林幽深难以透光，仍然显得此处有些阴暗。

自以为安全的地点，先后被两人一兽所找到，商葵有些不快。

她皱了皱眉：“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望云回身看向她，眼中隐约交错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许久，他才温和一笑：“只差一点，我就要反思太过尊重他人意志了。”

“啊？”

商葵有些懵，但立刻想到自己会被望云看穿的事，后知后觉的捂住了眼睛：“你尊重我的意志还跑来这里寻我？”

在商葵看不见时，望云面上的笑意撤了撤，但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言细语地道：“无事就好，回去吧。”

“我不回去了。”

这样一直捂着眼睛说话也不方便，商葵干脆化了一个帷帽出来戴在头上。

她走过去对望云伸出了手：“我要去办点事，回来取剑的。”

“……”望云看着那纤细的手指，滞了一会儿才说：“明日就要将金丹放进司徒瑾的体内。”

也许是因为隔着帷帽，商葵觉得望云此时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怪怪的。

但她没有深想，只解释道：“我想过的，无为仙师已经知晓此事，护法可以由他代劳，你与司徒仙长都可放心。”

望云仍是没有将傲雪剑递过来，只是慢条斯理的问：“商姑娘昨夜，可有遭遇什么意外？”

“没有。”商葵答得毫不犹豫：“如今我有了心，血月来时，不会再和先前那般痛苦了，起得早，便爬出来四处转了转。”

商葵觉得这个谎很有必要扯。

虽然望云明知她和混沌之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没有和其他人一般将她视作邪修，多少也是因着他还记得三个魂器的事。

再加上有遇从之和傲雪剑，他对商葵不会和邪修一样失去控制有一定的把握。

可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要和魔界的人去做交易，只怕不会置之不理。

望云再一次看向那洞口。

封口的泥土明显是被人从外面强行破开，根本不是商葵所说，由她自己挖开的。

望云目光微沉，幽幽地说：“商姑娘，你既已有了心，便应该好好珍惜。”

这突如其来的“说教”让商葵有些反感，当即出声反问：“你怎知我不珍惜？”

望云无声的叹息，轻声道：“我将心给你，是希望你可以不受约束，去寻找属于你的自由，感知天地，体会美好，是珍惜你自己，而非是要……”

“这是遇从之给我的心，不是你给的。”商葵的反驳脱口而出，直接打断了望云的话。

“遇从之是我的魂器。”

“但你不是遇从之。你不懂七情六欲，甚至都没有常人的感情，又怎会明白遇从之为何要给我这颗心？”

“……”

快速的对话猛地戛然而止。

寂静的山坳中，唯有林间的鸟儿在欢快的啼叫。

等商葵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才恍惚的合上了嘴。

她抿着唇，有些后悔的看向望云，担心他会被自己这没来得及经过大脑的话给伤到。

可望云，依旧从容而淡定，垂着眼睑，不发一言。

商葵很懊恼，她以为自己一直是将遇从之三人与望云视作一体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对不……”

“商姑娘不必内疚。”望云不温不火的制止了商葵想要道歉的话。

他对商葵微微一笑，似是宽慰：“你只是说了实情，我的确是没有常人的感情。”

“……”

望云将傲雪剑递了过去，漫不经心地道：“而我，也早就了解商姑娘的心意。你一直在透过我，寻找三个魂器可能遗留下来的痕迹。”

他的语速很慢，可商葵却找不到说话的时机。

或者说，是无言以对。

她只能讷讷的接了剑，只觉得握在手里沉重无比。

望云笑着说：“希望商姑娘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轻易踏上险路，辜负了……遇从之的心意。”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望云随即消失不见。

被丢下的视肉“吧唧”一声掉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

刚才这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样子，差点把它给憋死。

视肉老气横秋的摇头叹气：“呜呼，他昨夜察觉到你出了事，马不停蹄的赶来，你却说他非正常人，何其伤人也。”

见商葵不吭声，视肉又道：“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倒是和大眼怪难分高低。”

“……”商葵看着手里的傲雪剑，内心百感交集。

是啊，她这般口不择言，不就跟永臣当年说她是无心的怪物一般么……

沉默了良久，商葵才喃喃低语：“我无心的。”

视肉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用小肉手拍了拍商葵的小腿，以示安抚。

“你当初无心时，就从不会因大眼怪的折辱而羞愧，他没有七情六欲，想来也不会难过。”

商葵一听，更加内疚了。

永臣骂她的那些话，她都是不爱听的，只是不知如何表达不满而已。

那，望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