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环节的难度系数不高。史寥龙露个脸，唯唯诺诺地扮个下属就行。

他将桌上的文件放公文包里，起身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整好衣衫，又有意用水把头发和额部浸得微湿，然后下楼从酒楼偏门出，再绕到正门进。

进了大门后他加快步子，假装风尘仆仆地环顾四下，并拿手机给孪先生打电话。

孪先生在位置上冲他招手地：“小朱，这里，这里。”

史寥龙小跑到席桌前，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双手呈递地：“孪经理，麦总说本来发电子档给你审的，又怕手机屏小了漏掉细节，所以让我跑一趟把原件给你过目。”

史寥龙说的时候还喘着粗气，把跑腿人的卑微扮演得惟妙惟肖。以前在事业单位，身为合同工的他本就是跑腿命。

孪先生接过文件并没摆什么架子，而是客气地让他坐，又给他倒了杯饮料，然后拿着文件翻阅。

史寥龙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假装跑了很长一段路，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一桌子人。他说抱歉打扰大家吃饭了，孪经理经手的每件事都很重要，实在是不好意思。

桌上人都表示没关系，孪先生的父母还提议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饭。那位开大奔的唐哥马上拆开多出的一次性碗筷膜说为史寥龙盛菜添汤。

史寥龙受宠若惊地表示万万不行。他的卑谦就好像领导的亲戚那也是皇亲国戚，自己是没资格和他们一起坐桌上吃饭的。

唐哥主动把装了菜的碗放在他面前，说了句：“吃吧兄弟，这里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些客套。”

虽说是演戏，但这嘴咄的唐哥讲的话竟让史寥龙心里有点暖。这唐哥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实人，老好人，只不过他史寥龙的客户是孪先生，想挣客户的钱就得和客户站在同一立场。

不动筷子吧盛情难却；动筷子吧，可“计划书”里没有让他吃东西的福利。

幸好“看”文件的孪先生开口了，指着合同上的金额对史寥龙说这部分要拉高百分之零点五，既然票价让步那么院线卖品的附加劵毛利就得调整。

史寥龙一边点头一面从包里拿出笔在文件上做记号，孪先生又在几张表格上填了相关数据和签字，其架势有模有样，骗外行那叫一个毫无漏洞。

“赶紧回去给麦总审核，改动的地方我会发信息向麦总说明。改天我单独再请你大吃一顿。”

孪先生暗示史寥龙可以“功成身退”了。史寥龙连连点头地“好好好”。然后起身把文件装进包里，又向桌上人道别。

因为“工作在身”孪先生的亲戚们也不强留他，那位唐哥居然又起身送史寥龙出门，还问怎么来的。史寥龙只是随口说了句“搭的”来的，这唐哥居然真心诚意地在大门外拦停一辆的士把史寥龙送上了车。

这哥们真是善良呀，活该这哥们能开上大奔！

坐在车里哭笑不得的史寥龙心里想，又发了信息给孪先生。

孪先生回消息说对他史寥龙今天的表现很满意，这事已成可以结束服务了。待这顿酒散了会打款给工作室。

史寥龙回复“OK”后心里有点小欢喜。毕竟考核他顺利通过了，也开始佩服客户“装逼”的高度。

装不是让亲戚觉得你嘴上有多牛，而是让亲戚们看到你休息时间也在忙，东家离不开你。

这孪先生“装”得恰到好处，想必现在席桌上的人都会把焦点放孪先生身上，而不是唐哥开来的大奔。

的士只坐到地铁口他就下车了，然后乘轨道交通去了“智囊”面见刘志胜。

近一个多钟头后凯旋归来的史寥龙见到正在吃泡面的刘志胜，第一句话便说：

“我的考核顺利过关了。”

刘志胜吞着面条摆摆头地：“很可惜，你没通过。”

史寥龙一愣，不相信地：“两个客户都搞定了，不可能有哪个掉链子。”

“第二个客户8分钟前刚打来电话，说酒席散了，但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订单黄了，你没通过考核。”

不可能！

这孪先生一个小时前还认可他史寥龙的表现，而且今天的进展一切顺利，怎么一下子就翻车了？

他以为刘志胜在诈自己，马上拿出手机调出和孪先生的互动消息记录。可刘志胜看都不看一眼，开始端盒子喝面汤。

史寥龙还真不信这邪了，莫不是这姓孪的过河拆桥，随口一句“不满意”就想逃单？

他当面拨打了孪先生的电话。好在对方没像那个赖悦晶把他拉黑。电话接通后史寥龙问怎么回事，演得好好的就怎么没达到对方想要的效果？

孪先生在电话那头说了一句：“你的服务确实让我很满意，我们配合得也挺默契。但是你走后，也就是在饭快要吃完的时候亲戚们还是说到了我的堂哥，认为他是我们这里面最有出息，混得最好的一个。”

史寥龙不太服气地：“那是你的堂兄堂弟妒忌你吧？”

孪先生在电话里说：“不是，说这话的是老一辈的人，就是那些三大姑八大姨，他们像是商量好的。”